膀子麻了,側頭一看,劉徹橫枕在他的肩頭,沉沉的睡著,衛青才反應過來,臉上一下紅了,忙輕輕推劉徹,“陛下……陛下……”
劉徹不願醒,隻蹙著眉頭,閉緊眼睛。
“陛下,有人過來了!”衛青隻好誆他。
“有個屁人!”劉徹狡猾的伸了個懶腰,翻身坐起來,很久沒睡得這麼安穩了,劉徹看著衛青通紅的臉頰,又覺得好笑,“你怎麼還是一點兒‘長進’也沒有啊?!”
衛青的臉更紅了……
春陀又從遠處過來,見他們有了動靜,忙跑過來,“陛下,午膳早就準備好了。”
……
兩人牽了馬,卻都不騎,隻在馬下閑步,“倒底也沒說出那‘其三’”,劉徹又提起話題,“還有什麼讓仲卿不能釋然的呢?”
“臣在上穀,目睹我軍民塗炭之慘狀,一怒引軍奔襲入匈奴草原,路遇小股抵抗。臣恐行跡敗露,下令全殲敵部!而後馳縱百有餘裏,重重包圍龍城。龍城的匈奴並沒有防備,臣的部隊已然困死他們的時侯,他們還在平靜的過自己的日子。臣看著他們,一時竟有不忍,下不了手,屠不了城,臣聽不得那女人孩子的哭聲……”衛青又蹙起眉關,仰頭看著天,“最後逼其受降。臣想起了東甌,可如今多少年過去了,臣卻仍不知,這算不算‘婦人之仁’。方才思量去病的話,也許臣就是‘婦人之仁’吧……”
那寒眸子中一抹淡淡的悲天憫人的落寞,劉徹不禁又握了他的手,“性情使然而已……”他仰天長歎一聲,“為大將者,勇而不暴,暴而不厲,厲而不殘,殘而不虐;於下不辱,遇弱不欺,仁而愛人,上善若水……仲卿雖經大捷卻寵辱不驚,雖設十麵埋伏卻存好生之德,不肯涸澤而漁,真大將也!” 黑眸子感慨良多的對上寒眸子,“你倒底是蒼鷹還是征雁……”
“臣豈敢。臣不過是‘婦人之仁’……”
劉徹不再說,翻身跨上白馬,衛青也上了馬,“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仲卿,陪朕跑一圈!!”
“諾!”
……
“仲卿”,劉徹在席間忽然停箸,帶著笑,“你外甥好像特別介意朕說他不像你呢!”
衛青抿嘴笑了一下,搖搖頭。
“他倒真親你呢?!可見你是沒有白疼他。可是朕看他除了鼻子,神情卻不像呢!”劉徹不自察覺的強調他覺得霍去病不像衛青,“仲卿像他這麼大的時候,應該是騎在馬上偷看朕呢吧……”
衛青臉一紅,垂了頭。
“可他敢站在條案上等著看朕!”,劉徹看著衛青那一本正經的表情,覺得好笑,有意戲弄他,於是忽然狡黠的看著他,“你那麼舍不得你外甥,莫不是你怕朕把他……”
衛青先是愣了一下,忽然反應過來,立刻漲紅了臉,用力搖搖頭,卻帶著幾分緊張的看著劉徹。
劉徹放聲大笑,這個實心眼兒的厚道人呐, “你就放一萬個心吧!你外甥,也是朕的外甥!”
“陛下不可戲言!”衛青忙攔他的話,“臣舉家微賤……”
“好了好了,朕都會背了。但是朕隻和你說,再說一遍,你的外甥就是朕的外甥!!”劉徹認真的意味深長的看著他,“君無戲言,你等著吧!”
(三十七)
再沒有什麼比嬰兒的一聲啼哭更能讓不受羈絆的男人也感到肩上責任的沉重和一份不自覺的成熟。
“像!真像!像彘兒!”王太後抱著衛夫人新誕下的小皇子,樂得合不攏嘴這或許是田蚡過世後,她頭一次有了笑容,“娘生養彘兒的時候,彘兒就是這個樣子!”
有兒子的感覺就是不一樣啊,人將而立,喜得貴子,又是他最希望的衛家人生的。仿佛天在佑他,一切都順利的按照他的意願一樣一樣的實現著。劉徹興奮的如同做夢一般,湊過去認真的盯著孩子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