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臉血跡未及擦拭,就已經暫借右賢王的軍帳做最後的部署,安排高闕的留守防衛,留下足夠的輜重糧草牛馬。一上午,將士們不停的清點繳獲。
“報將軍,獲俘男女一萬五千餘人!”
“將軍,繳獲牲畜千百萬匹,無法勝數!”
“將軍——將軍——”
衛青正在聽軍士報繳獲數目,帳外有人高聲呼喚,衛青挑了帳簾出來。
輕騎校尉郭成翻身下馬,單膝跪倒,“將軍,卑下逐右賢王不得,但擒獲其下裨王十餘人!”
“好樣兒的!!”衛青用力的拍拍他肩膀,“將軍辛苦了!”
“卑下豈敢!將軍無畏,身先士卒,卑下安敢有懼險之心。全聽將軍調遣!”
……
過午的太陽發著刺眼慘白的強光,又到了那道換馬的橫溪,勞累而亡的戰馬的屍首橫在溪水邊。饑烏、禿鷲落滿在馬屍上,搶奪皮肉。
衛青登時渾身一乍,響遏行雲的一聲怒吼,催馬沿著溪水一道奔開!驚得饑烏、禿鷲乍起亂飛,衛青腦子裏的弦崩斷了,腳下催馬愈快,雙手反而鬆了韁繩,搭滿弓弦,僅憑雙腿的力道夾住飛馳的快馬,整個人側彎下`身去,倚馬向著烏鴉、禿鷲不停的射去響箭,箭箭命中。
眾將見他行動全沒了望日的平和,都恐他失足墮馬,忙各個開弓搭箭一起向長空射去。烏鷲死傷無數,整群驚散。
衛青快馬沿溪尋到驪駒的屍首,翻身下馬,撩起甲胄伏在驪駒墨黑冰涼的屍體上,悶聲嗚咽起來。
“將軍……將軍節哀吧……”郭成難過的看著他劇烈顫唞的雙肩,“將軍臉上的血跡已經凝結了,先洗一洗……”
衛青蹙緊眉頭,用力的搖搖頭。
“將軍,卑下聽說……”郭成蹲在他身邊,“卑下聽說此馬乃多年前陛下所賜,將軍愛惜此良驥,不如將其屍首車載運回長安,請旨厚葬吧……”
衛青哽咽著突然仰天長嘯一聲,清晰淒涼的回聲久久回蕩在廣袤的草原上,盤旋的蒼鷹也受了驚嚇,淒厲的哀鳴應和著傳來。
“將軍——”
衛青許久才喘過這口氣來,無力的抹一把額頭血粘的汗水,“……此馬……隨我多年……確實是當初……”一回想起那段往事,他立刻哽咽的無法再說下去,他隻得咬緊劇烈顫唞的牙關,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驪駒雖生在長安,長於上林,然而終是草原的種性……樹高千尺,葉落歸根……也許……這裏正是它長眠的歸宿……”
“將軍……”
……
“什麼?!!衛青攻破了高闕的右賢王部!!不可能——這絕不可能——他的馬不可能這麼快——不可能!!!”
……
“長平侯接旨!”
剛一入塞,天子的使者捧著詔命已在關前迎候了。
“封長平侯、車騎將軍衛青為大將軍!諸將皆以兵屬大將軍!益封大將軍衛青六千戶,執金印紫綬!衣錦還朝!!”
……
他奉旨著大將軍戎裝邁入未央宮的朝堂,神情略顯些疲憊,麵色被陽光風霜侵蝕的黑了許多,可如此更襯得他的英武挺拔,也更襯得那雙寒眸子如一泓清泉一般,波光蕩漾。
那身精致的黑紅大漆鑲金犀甲,十分可體的貼合在他的身上,顯得他那成熟的身形愈發英挺。犀甲上除了黑紅兩色的精細紋路外,更用黃金絲嵌入犀牛皮中,盤成精美的團虎紋。原先大紅的披風換成了唯一的凝重貴氣的紫色披風,也用金線織出螭虎盤紋,襯得他的神情愈加大氣內斂。
滿朝文武的目光都貼在他日漸成熟穩健,大氣磅礴的戎姿上。
“臣衛青奉詔還朝,陛下萬歲。” 衛青撩甲跪倒。紫氣東來,恰如一道迎日而升的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