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青點點頭,“這是溝通西域的商道要經過的地方,但如今仍是……”
“大將軍,博望侯求見。”
“哦?我親自去迎。”衛青忙往外迎,又回過身來,“去病,快去穿好衣服。”
舅舅在家是從不見客的,如今去迎張騫,霍去病的酸勁兒又上來了,“博望侯是男的還是女的?”他明知故問。
“廢話,當然是男的。”這小子又出妖蛾子。
“還是的,男的怕什麼,舅舅,我就這樣,我熱!”
衛青瞥了他一眼,笑一下,臭小子!他黯熟霍去病的秉性,“舅舅的外甥當然要體麵些……”
霍去病燦爛的咧嘴一笑,無限滿足,三步兩步躥進屋裏穿衣服了。
衛青笑著搖搖頭,緊趕幾步出來迎張騫,“博望侯,裏麵請。”
“‘甘泉居室’也不難進嘛?看來張騫是榮幸萬分了。”張騫看他迎出來,和他玩笑。
“博望侯說哪裏話”,衛青有些不好意思的往裏讓,“天氣炎熱,快裏麵請吧。”
宅子雖然大,從人沒幾個,也見不得些許裝潢,碎石鋪的小徑,簡單的青草漫的地皮,廊子都是素淨的,幾進院中都是樹木,少有花草,好一個深居簡出啊……“大將軍的府邸,如此素淨,也不酌人布置些花草?滿朝公卿,大將軍算得頭一號了。”
“我也不會打理,也用不得太多人。博望侯見笑了。”衛青習慣健步如飛的走路,而張騫還沉浸在他府邸的恬淡自然之趣中。
“這才是居家養生的活法啊……”張騫有些感慨,拉了衛青的胳膊,“大將軍莫要‘急行軍’,我遠道歸來,今日倒要鑒賞鑒賞大將軍的府邸。”
衛青一下笑了,停住腳步,“我常年征戰在外,家中很多事情都疏忽了,這宅子哪裏禁得起鑒賞。不過居家過兩天清淨日子罷了。”
“大將軍可莫小看了這‘清淨日子’,難得的就是‘清淨’二字哦……” 張騫仔細忖度他的宅子,“這梧桐也是開花的,這桂樹也是開花的,這白楊垂柳春來也是要飛花的。原來大將軍不是不種花草,是以樹代花了,到也省事。”
衛青淡淡的看著滿院鬱鬱蔥蔥,這綠色讓他覺得愈加寧靜。
“大將軍可知這種樹與種花也是可以體察人情的。”張騫隨他在院中閑步,對他滿院的樹木頗有所感。
“我出身寒微,並不知道這些,博望侯賜教。”
張騫看著他歎了口氣,“喜種花草者,滿庭芳菲,無邊春色,然而不過一春之幸。東君一過,百花凋零。大多都要酌花匠連根起去,另行插枝培養,以待來春,是要常換常新的,此謂之‘薄幸’是也;種樹則有所不同……”張騫忽然意味深長的看著他,“年年枝葉崢嶸,種下一棵,一般永世不移。雖然沒了添換調劑的樂趣,卻有不離不棄,從一而終之誌。”看著衛青那從容恬淡的麵龐,他一陣恍惚,忽然又想起劉徹,不自覺的話裏有話拐帶他。
“博望侯謬讚了,我哪裏知道這些,不過是不懂賞花的俗人罷了。在往裏麵也有一架藤蘿,博望侯隨我來吧。”衛青笑著搖搖頭。
張騫抿嘴一笑,“無心而為之,才正是赤誠肺腑之意呐……”
衛青看他笑得蹊蹺,寒眸子泛起了困惑。
張騫仰頭看樹葉間篩下的碎影,莫要難為老實人呐,“所謂‘十年樹木,百年樹人’,這種樹之道遠勝於種花。況種樹春可賞花,夏得蔭榆,秋涼食果,冬日若有雪,還可借枝賞雪,豈不快哉!大將軍哪裏落俗……”
“參見博望侯!”裏麵躍出一個束著金色小冠,一身清涼竹色劍袖的健碩青年,正對他躬身施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