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的仲卿,是自己一個人的仲卿。朝野上下,幾度雲卷雲舒,他不能落入孤家寡人的讖語中,隻要有他的仲卿……
衛青垂下眼簾,又抬起來,“臣不過一個騎奴,臣的一切都是陛下給的……臣今日可虛掌帥印,所有戰略戰術,其實……盡受陛下賜教……”他不能再多說,說十多年前,東甌平叛,風雪辭行,劉徹要他念《無衣》,而今依然如故,他依然自覺一無所有,早已盡屬劉徹……可他不能說,也說不出口,他心裏的支撐或許……或許支撐他的一直是,是那個在莽蕩上莫名追趕他的黑衣少年,是那個夜未央下佯醉落淚的年輕帝王,是那個和他糾纏不清,也無法說清的總是問他同一個問題一朝天子……
如今劉徹早已過而立之年,而他自己也即將而立,他們都不再是什麼倚仗一時血氣方剛的小夥子了……事過境遷,但有一樣東西卻曆久彌新,隻是不能言……
劉徹不知何時已經和他頭頂頭,讀著他如水的春澗般清涼明淨的寒眸子,“仲卿心中,我和去病……”
“呃……”衛青回過神來,悄悄移開他的額頭,“陛下是君,衛青是臣,去病是陛下的門生,也同樣是陛下的臣子,他是臣的外甥……”
“簡直句句是廢話!”劉徹倒會意的笑了。
讓他這麼一說衛青也忍不住笑了。
劉徹倒背著手站起來,衛青也站起來,劉徹看著他,“‘婦人之仁’能打下河朔,永解烽火甘泉之危。可以想見,那個‘混不吝的’得為朕,為我大漢打下多大的河山哪!放手讓他打,讓他到戰場去曆練吧,他會很快長大的……”
……
“舅舅,我肩膀、後背疼得厲害。”
“是嗎?快脫了舅舅看看。”
霍去病脫了上衣,衛青一看,肩上一道淤紫,背上也橫著一道紫印,“很疼吧……舅舅下手重了……”衛青心疼的說。
“是我不聽話,我現在知道了,舅舅打得對。”
衛青給他找化淤的藥,對了黃酒,揉開他的淤血。
霍去病呲牙咧嘴,撒嬌使性的喊疼。
“忍兩天就好了,好了我們就出征。”
(五十三)
劉徹叫春陀掛了地圖,看他君臣二人往地圖前背身一站,春陀便知趣的退下,從外麵帶上甘泉居室的殿門。
“春二月將六將出定襄,大捷。而今未滿兩月,複出定襄。仲卿,這仗可不好打。”劉徹站在地圖前,搖搖頭。
衛青端著燭台,和劉徹一起看圖,“陛下說得是,此次出征,不比以往。匈奴新於定襄吃了敗仗,已如毒蛇盤踞,昂首吐信,正是戒備森嚴之時,必是重兵防範。”
劉徹不言聲兒,食指點著定襄,“出此百裏,可有敵軍?”
“春二月已盡。” 衛青搖搖頭,“臣此次可出定襄百裏,依此處水草之地為後營,供給前方糧草汲水。臣自率眾向廣漠進五十裏。於前虛探其王庭,於後尚可有後營在水草處給養。臣遣將向漠北,深入敵境,使匈奴全部注意力集中北陲。此前,臣多年出征,戰龍城、雁門、河朔、定襄,卻都沒有刺探過匈奴王庭。此次進伸,探其王庭。匈奴必會以為我軍下一步定是要橫貫漠北,這樣迫使敵人固防漠北。我軍下一步戰略就可以……” 察覺到劉徹一直在偷眼看他,打斷了衛青的思路。
燭光中正是他全神貫注的側麵,目光沉穩又冷靜。劉徹的嘴角抿出一抹暗合的笑紋,探手敲敲圖上的隴西,沿著往西劃去。
衛青點點頭。
“讓他們以為我們關注北陲的下一步是他的王庭,然後我們回手取河西之地。打他個促不及防,此戰為日後打個埋伏。仲卿和朕想得一樣啊。”
“臣豈敢……”
“聽張騫說,漠北風沙,一時即可遮天蔽日,難分方向。險呐!朕叫張騫跟你去,他在漠北十年,應知些水土方位。”
“臣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