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段(2 / 3)

衛青根本不會搶白,嘴上的功夫哪裏比得上他,叫他幾句話連吼帶嚷的咽在那裏,隻輕輕的咳,聽著他不著邊際的叫嚷。

劉徹攏著他的胳膊,讓他抬起頭來,那黑眸子裏的怨怒與憐惜還未平複,“你知道這病不好,為什麼不自珍重?!為什麼朕每次問你,你都說無妨?!你是不是想早一天兵發‘黃泉路’……你……你想先一步到那裏長久躲著朕……”劉徹的叫嚷哽咽起來。

衛青用力的搖著頭,“不,臣不敢,臣有罪……臣真沒想過……”他病中心火盛,急得說不清楚……又輕輕的咳起來……

劉徹自己知道自己的話全無道理,不過是胡攪蠻纏。實心眼兒的人當然要往心裏去了,劉徹懊惱又心疼的攏住他。

“陛下……”衛青竟然開口說話了,“臣不是金貴之身,貧病於臣本是天命……不想幸至今日之貴,皆緣陛下對臣的榮寵。臣自當惜福,不負陛下眷顧……隻不知天命容臣幾何……”

“……仲卿,你不知道……朕心裏不好受……”劉徹倚在他肩窩裏,蹙著眉頭輕輕的搖著頭,挨蹭著他的脖項,“這失軍叛將……不是你的責任,是有人給匈奴暗通消息……你常說什麼‘不疑’,如今可知這‘叛’字的厲害,你遇叛將,朕逢叛臣……可朕其實早知道那個叛臣,卻沒有及時剪除,才有叛將之事。如今朕騰出手來,看朕……”

“陛下……難道是,難道還是當年……”衛青隱約想起多年前,郭解行刺未遂,劉徹明治武安侯,暗察淮南王。這麼多年了,難道還是……

劉徹點點頭,又搖搖頭,“仲卿所說的天命,不過生老病死……尚可祈福攘星,積德延壽……可仲卿不知道,這每每手刃親族近臣……”

而立過半,又要剿滅一支親族,那孤家寡人的讖語仿佛越來越近了,四處圍追堵截他,他劉徹想躲也躲不過。每每回想起祖母那蒼老的容顏,雪白的頭發,混濁的瞳仁,和那句攥緊他的雙手在他耳邊長久回響的語重心長的話,劉徹就不自覺的冒冷汗,覺得身邊空落落的,毫無依傍。他不能是孤家寡人,不能是孤家寡人,“仲卿永遠不要離開朕的身邊……朕不能是……不能是孤家寡人……”

多少年了,每次朝堂上不可一世的劉徹在他肩頭懷裏碎念這句咒語的時候,衛青不知為什麼,從心裏覺得他淒涼又可憐,讓衛青再顧不得什麼體麵,而憐惜的擁住他。

就這麼擁坐在一處,軍中的梆聲響過三更……

劉徹知道他病得不輕,可枕在他肩頭,仲卿那麼好性情的輕輕攏著他,讓劉徹鬥爭著把持住,終於還是根本管不住自己。輕一點不會有事的,這件事兒沒準兒還會有疏通經絡的功效,可能對這寒症會有好處吧……他挨了一陣,終於開始給自己找借口,慢慢的要放倒他,那火熱的唇又貼上了他的臉頰。

“臣還有事回稟陛下慎思。”衛青還是局促的用手肘支住身體。

劉徹瞥他一眼,不耐煩的說,“回什麼……”

“叛將非同小可,臣恐……”

劉徹掩住他的口,知道他是磨不開,故意轉移話題,“軍國大事,天亮再議。朕現在慎思不了……”劉徹呼吸急促得口齒都不利索了。扳著他的肩往下壓,貼近他,火燒火燎的盯著他。衛青蒼白的臉色也泛起了潮紅,喘熄也深了,劉徹更沒法兒把持了。

衛青努力克製著,強忍著別過頭,“臣還有一件事……”

劉徹真是忍無可忍,放開手,不理他,喘著粗氣走到幾案前,一口氣吹滅了燈燭。寢帳一下兒黑了,劉徹摸著回到榻上,鑽進他的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