騘漸漸減下速度來,慢慢在草場上散步。衛青真覺得有些累了,勒緊了絲韁,翻身下了馬,拍拍玉兕騘的脖子,放了絲韁,馬兒圍著他轉了兩圈,見他不再上來,兀自踱到溪邊喝水。
寒眸子有些溼潤了,出上穀,走龍城;出雲中連夜向西,轉過黃河直下隴西;出高闕,兩晝一夜,奔襲千裏,算起來,前前後後不過八九年,而今這奔襲的速度策馬不過一上午,竟覺得有些發軟……衛青傷感的搖搖頭,看來這隴西再往西……“咳……”他輕咳一聲,難道剛到而立就有“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悵惘……也是啊,去病都十九了。人哪兒有不老的,看著孩子們長大,就是看著自己衰老吧……
衛青吹了一聲響哨,玉兕騘長嘯一聲從溪邊向他跑來,站在他麵前,溫和的垂下脖項,挨蹭他的胳膊,輕輕的舔著他的手心。衛青也溫和的撫摸著它玉色柔順的鬃毛。青驄馬、驪駒、玉兕騘,這玉兕騘的性情最為柔順沉穩,仿佛最像現在的他。
“你喜歡河朔草原嗎?”衛青貼著它的耳朵問它,馬兒輕輕嘶鳴一聲,“我也喜歡。上林苑遠不如這裏平靜,廣袤,開闊……終有那麼一天,打通漠北天山,溝通西域……天下太平之日……陛下便或許可以到這裏看一看……”他笑了,笑自己的愚癡,不再想,翻身上馬,“走吧,從今天起,我們每日要練習馳縱。我,還有你。”
玉兕騘歡快的從頭到腳抖了抖毛,載著他縱身越過淺淺的橫溪。
……
“大將軍又去戍了定襄。”
“何止是戍定襄,聽說在定襄駐守一個月,便去巡朔方。”
“聽說自從破了右賢王,封了大將軍的頭銜,陛下便將半塊虎符……”
“輕聲!”
“那虎符便是軍權哪……”
“如此大將,已有統兵之權,這多年,軍中各級將領大多是這大將軍當年羽林的郎官哪。”
“豈不是一呼百應……”
“陛下已經尊寵冠軍侯,對大將軍是日漸冷落了。”
“可大人,這到了,半塊虎符還在大將軍手上……”
“如今大將軍遠在定襄,還要巡守朔方……”
“俗話說是天高皇帝遠……”
“還有將在外,這君命可是有所不受啊。”
“倘若大將軍真有……”
“噓!”
“那冠軍侯本就年少輕狂,是匹沒籠頭的野馬,八百騎入敵陣虜首兩千餘騎,孔武過人……”
“倘若這舅甥二人來個裏應外合……”
……
靜夜,花香沁潤入華帳……
劉徹拈著棋子要落下去,花瓣落瑛隨著春風吹到棋盤上,劉徹一拂衣袖,手上的棋子滑落,彈在棋盤上,“啪”的一聲脆響,墨玉色的棋子碎成兩半。劉徹心裏一緊,還沒反應過來,滿盤的棋子都突然跳動起來……
……
“什麼!”衛青敏[gǎn]的站起來,“果然是趙信!將軍們看這老鷹澗……”
“陛下危矣!”
“大將軍,這可……”
“如今隻有此處虎賁軍離那裏最近,可調而護駕!”衛青蹙緊眉頭。
“大將軍,這虎賁軍是陛下的親兵,從未上過戰場,也未編入大將軍麾下……”
“這是死罪啊!大將軍!”
死罪,衛青心裏明白,可已經沒有別得辦法了。現在派人到甘泉宮請旨,再到虎賁軍調兵,再往老鷹澗去阻截趙信,就什麼都晚了。以趙信帥匈奴騎兵的奔襲速度,此時出發,不到二更就會到達甘泉宮!來不及想了!
“李老將軍隨我到趙破奴處調兵,我有半塊虎符……”
“恐怕大將軍這半塊虎符也調不動陛下的虎賁軍呐……”李廣花白的兩鬢早已冒出汗珠。
“調得動,調不動,都要調!”寒眸子現出一抹蒼涼,沒辦法了!“趙破奴是我一手帶出來的將軍,我親自去調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