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去投祁連山北麓的渾邪王了!”
“怎麼樣?!”霍去病眯起了眼睛,狡猾的匈奴狗,“我漢邦常倚仗黃河天險築城,為得是卻匈奴。匈奴也是一樣,他們倚仗這終年積雪的祁連山以為天險,而我要連夜翻到這祁連山的北麓去!”
“回驃騎將軍,此處乃祁連山烏盭山口。的確可通祁連山北麓。但匈奴俘虜說,匈奴人不到夏六月,不敢從此山口穿過到北麓草場牧馬。”
“為什麼?!”
“此山口內,穀壑奇深,夏而風雪交加,隻有夏六月才有片時和暖,到了七月,山口內便又是白雪皚皚了。所以祁連山南麓的匈奴人遷徙牧馬到北麓,隻有夏六月才走此處。也正因為如此,那休屠王不敢從此處穿插到北麓,而是從焉支山穿到北麓了。”
“哼!”霍去病冷笑一聲,“我要的就是快,要的就是勝利!”
風雪未必擋得住。匈奴不會想到我橫越祁連山烏盭山口。我若此時咬牙過去了,說不定不到傍晚就已經到達祁連山北麓了!但若不過去,回軍焉支山再繞到北麓,那休屠王恐怕早與北麓的渾邪王取得了聯係,兩路合兵一處等著我,我豈不成了自投羅網?!
“此處匈奴帳中的暖裘、羊毛胡服都拿出來,每人披一件。若暖裘、羊毛胡服不夠了,就把他們的毛氈大帳全扯了,全當戰袍——快——我們一個時辰之後橫穿祁連山口!!”
……
正午,霍去病已行至烏盭山口中心,忽然朔風驟起,山間一時逆風刺骨,竟能鑽透他這身最好的蒼狼暖裘。風如鬼魅哭號一般在穀壑內淒厲的響著,突然,蠶豆大小的冰雹從天而降,砸在人馬身上頭上全是爆栗。
汗血馬怒嘶一聲,霍去病也煩躁的大吼一聲,“我不信!!!天奈我何——啊——給我衝——衝過這團雲——”霍去病夾緊汗血馬的兩肋,壓低身子,一道赤風狂飆突然離軍數丈。
後麵的軍士各個掩麵催馬,顧不得冰雹亂砸的疼痛,緊隨在他後麵一下衝出幾十裏,冰雹變成了雪花,人和戰馬的身上都是汗水濕透的,被著風雪凝結,隔著暖裘、毛氈都凍在冰涼刺骨的鐵甲裏。戰馬渾身都是凝結的冰片,隨著不斷的流汗,一塊一塊的滑下來。
霍去病狂暴的在山穀間大喊,“都跟上——不能停!!停下我們會凍死在這山穀裏——衝出去!!衝出去——衝出去就是北麓的草原,掀了匈奴狗的大帳,放他們的血來暖身暖手——”
天將擦黑,前麵山口外豁然開朗。
汗血馬長嘶一聲載著霍去病衝出去。那是一派更開闊的草原,山穀中的寒氣消散在這草原的夜色中。
將士們身上的熱汗化開了凍在周身的戰袍,可那鐵甲依舊是冰冷的。
霍去病撥回馬頭,仰望這蒼茫的祁連山,不知怎麼,一種異樣的感覺忽然湧上心頭。好像這山是有靈性的,那蒼黑跌宕的山勢竟然契合著他此時的喘熄,仿佛在和他一起揚動著。
凜然夜風,一時模糊了火眸子。蒼莽祁連,萬裏盤亙,弱水三千湍流其下。一路殺來,孔武無忌,年少輕狂的驃騎將軍在這峰巒前忽然下了馬,屈下了雙膝……
霍去病說不清此時心中的感覺,他頭一次五體投地的伏倒在這壯闊的祁連山下。祁連山是那樣的凝重而高遠,讓他忽然發覺自己渺小得幾乎混同於莽原草芥。在這等剛毅決然的山巒間,他霍去病一句話,一萬精騎穿山而過,逆旅冰雹,風雪交加,他卻一人一騎馬頭一個衝過來。霍去病心中的得意昂揚在他駐馬回看這夜幕下的祁連山的那一刻,竟然平息了。
祁連山巋然不動,伏脈千裏,那其間包容的大氣磅礴,哪裏把他這一人一騎馬的得失記在這萬裏峰巒的一塊礫石上。霍去病蹙緊的眉關在這祁連山的威壓下漸漸舒展開來。
弱水淙淙,夜色下泛著一點點初升的月光。萬古恒常的、安靜的脈脈流淌,那水聲帶著靜謐與安祥,霍去病把雙手浸在這清涼的安靜的流水中,掬一泓冰山水,捧在手心裏,映著祁連山一輪朗月,他忽然想起了舅舅……那河東的壓抑、尷尬和緊張,焉支山的放恣、屠戮與豪情,在這手心裏的一掬弱水中漸漸平複下來。“舅舅……”他哽咽的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