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段(1 / 3)

母親已然亡故,如今去病又不在了……張騫問你一句,衛青隨著去病去了,把嬗兒托付給哪個你最放心……”

衛青的嘴角輕輕的顫著。

“那孩子在公主懷裏哭呢,不怕忌諱的說,公主比你年長十歲,不知還有沒有這個心力,撫養嬗兒成人……你三子加上霍光,再加上嬗兒,難道都交與你側室不成?她照顧得過來嗎?衛青……你還不能去……去病本是沒有遺憾的,他唯一的牽掛也就是這孩子了,若你去了,見了他,去病問舅舅一聲嬗兒的事,衛青你怎樣答……”

寒眸子忽然睜開了,黯淡而混濁……

“他本是無牽無掛,無悔無憾的笑著去了,他這二十幾年雖短,可事事唯有‘順心痛快’四個字。去也竟去得如此幹脆痛快,你定要叫他去得笑不出來……”

平陽不知何時已經抱著嬗兒站在門口,衝著張騫深深的點一下頭,叫個侍婢把嬗兒抱過去,便慢慢的離開了。

孩子的哭聲讓那枯竭的寒眸子尋著聲音有了一下轉動。

張騫衝那侍婢擺擺手,又對衛青說,“你還是不要見了,如今你不知自己何等憔悴,嬗兒已是省事了,會嚇到孩子的。”

衛青蹙了眉頭,強順著聲音側過頭去。

張騫的眼睛又濕了,慢慢扶起他,他瘦得全沒了往日的骨架。張騫把他的枕頭立起來,扶他靠好,把他的錦被往上掖了掖。衝那個侍婢使個眼色,示意她端水來。

張騫端著那漆碗,溫熱的水飄著蜂蜜的甜香,張騫用勺子盛了,看著他,送到他口邊,“衛青,你喝若覺得我說的還在理,你不要叫我從此一去西域,心裏也有個抱憾……”張騫知道他的性情最不願牽累別人,看他有了鬆動,忙將他一句。

衛青抿抿嘴,慢慢張開口。

張騫手抖了,眼裏的淚水模糊了視線,他忍著一刻不停的把一碗蜜水都給衛青灌下去。

衛青嗆咳了兩聲,沉沉的呼了口氣,喉嚨裏哽咽著嗚咽出來……

張騫放下碗,心裏難受得厲害,陪著掉眼淚,等他平靜下來。

衛青慢慢又沒了氣力。

張騫又叫侍婢倒水,又喂他喝了半盞,“衛青,我再說最後一節。”

“太子也十二三歲了,你看太子撐不撐得起這天下?”

衛青愣了。

“哼”,張騫苦笑一聲,“陛下怕是也沒什麼牽掛了,你知道嗎?”

寒眸子睜大了,注視著他。

“我陪陛下從太子學舍念書到而今都入不惑之年。陛下年少之時,唯誌在滅匈奴。如今匈奴也平滅了,天下也太平了。這牽掛就沒了。聽說陛下是見你吐了血躺倒在他懷裏的……衛青,陛下病了……不進藥,不見人……我看,太子也立了多年了……”

“……陛下他……”衛青的聲音沙啞得厲害。

“我昨日入宮,春陀說的。陛下不吃藥,宮裏在甘露殿立了仙人承露盤,早晚接天露,混上軟玉粉進上。皇後不敢勸,隻好在甘露殿求神祈福,方士日夜祈祝……衛青,陛下他是帝王之尊,他的命就是天命。天命硬得很……”

“仙人承露……不過是石頭露水……”

“……”張騫凝重的看著他,“這有漢八十年,正是四海臣服,八方來朝的時候……衛青,你聽著!我勸得了西域諸邦,我沒把握勸你。如今我勸得了你,可我絕勸不了陛下……慢說是‘他為君,我為臣’,那是‘他為天下人君,天下人皆為其臣’。可這些與‘他為君,你為臣’有什麼不同,你用我道破這天機嗎……”

寒眸子一動不動的注視著他,眉頭蹙起來,一痕水光湧起來……

“陛下隻有你去……你看你什麼時候動得了……你也看看陛下這天命,喝石頭渣子就露水能有多少時日……衛青,二十年前,我在上林苑第一次見你,你在陛下鞭下吼了一句‘大漢朝沒希望了’,這大漢朝不會到頭來真應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