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傳。長平侯大司馬大將軍青,直曲塞、廣河南、靡北胡,戎馬一生,功在社稷。如今殞歿……朕……封禪不能歸,將長平侯大司馬大將軍功臣塚築於茂陵……長平侯大司馬大將軍訥而斂,隱而秀,逸而和,博而厚……將其功臣塚塑如廬山……塑得近……”
霍光垂頭拭去眼淚。後三個字,他聽真了,卻琢磨了好一陣,陛下似乎說得是“塑得近……”
“……陛下……”霍光忍住哽咽,再問“陛下,請長平侯大司馬大將軍諡號……”
“……”劉徹仰望西邊天際,夜空如洗,一朵雲飄出來……仲卿……“烈者,明也。朕的……長平侯大司馬大將軍是天下看得最清,心中最明的……諡號……‘烈侯’……其長平侯爵,長子伉襲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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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封五年,長平侯大司馬大將軍衛青薨,諡為烈侯,起塚如廬山,近帝陵下葬。子伉代為長平侯。
衛青的停靈、招魂、蓋棺、發喪、出殯,劉徹都沒到。夜來常常摸出懷中的鯉魚錦囊……便隻說,他不過是先到茂陵候駕了……
……
元封六年秋。
張騫自出使大宛、康居、月氏、大夏還,劉徹在朝堂上拜張騫為大行。
上林苑柏梁台,迎著秋風,君臣默然對飲,濃酒暖身。
張騫看著陛下,又是十幾年不見,他那自幼讀書長起來的帝王,儼然已是須發皆白的老人……哎……自己比陛下頭發白得還厲害,身體也一日不如一日……劉徹是從小身體好,根基壯的,如今……多半也是因為……因為衛青不在了……大司馬大將軍殞歿的消息早就沿著周邊各國傳開了……
“張騫呐……老啦……”劉徹仰頭喝幹一鬥酒。
“哎,歲月催人老啊……陛下,怎麼不見春陀伺候……”
“你我君臣都這把年紀了,春陀他……”
張騫便知道了,並不再說……那是一小伺候陛下長起來的老內監,許是已經不在了……
“秋風又涼了……”張騫哽咽了。
“……”劉徹蹙緊眉頭看著他,黑眸子一下模糊了。
張騫眼睛裏轉了淚花,陛下的眼神……衛青他……那年他初出西域回來,陛下在漸台和他對飲,傳衛青……衛青比他們都年輕啊……“他……他也不在了……”
……
太初元年。隆冬。夜深。
晴空一聲霹靂,驚破劉徹的夢魘……
“陛下……陛下,柏梁台突遭天火……焚化了……”
“……”劉徹愣怔的坐在帳中……
“陛下,陛下……大行張騫卒……”
……
“朕是孤家寡人!!朕就是孤家寡人——你們不想讓朕好好活!!就都去給朕死!!別看著朕——閉上你們的眼睛——不!!!這眼眸……”
那些同樣澄澈的寒眸子……
“滾!!殺——都給朕殺——”
“啊——都給朕去死——”
……
他真的老了,腿腳仿佛不是自己的,每一步都那麼艱難。那厚潤的手上,青筋突起,點點斑痕。他自己不願對鏡,看那張皺紋堆累的臉,眉峰長而垂,霜白的頭發,須眉如雪,那深邃的眼眸仍隱在眉骨鼻梁間,隻是不再漆黑,而變成了灰色……
不管幹什麼,他的肢體都在抖,不由自主的抖……
他厭惡這老邁的軀體,意識也昏昏沉沉的,不知晝夜。
“陛下……陛下……”霍光和諸位重臣跪在五柞宮中。
“嗯……”劉徹似乎緩醒過來,“誰叫朕……”
“是臣,是霍光……”
“霍光?你叫霍光……”劉徹在記憶裏努力的搜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