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去世後,我到網上查了一下,玉笏是古代臣下上殿麵君的工具,跟我家裏一樣的標價百萬以上!
我激動得不能自已!四十多年了,我一直生活在貧困之中,老婆也不知去了哪裏!有了一百萬,何愁沒有女人嫁我!老房子肯定不會住了,我是到如皋買房子,還是到南通買呢?我翻來覆去拿不定主張。
第二天,我來到南通古玩市場,我以為人們一見玉笏肯定會圍觀甚至搶購;可是老板瞄了一眼便說是假的,五塊錢一個!
怎麼可能是假的呢?這可是解放前大地主陳學素寄放在我家的呀!父親保存了一世,並且昧著良心沒有還給人家!當然這些話我想在心裏沒有說出口。
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也許他們假貨看多了,遇到真貨也當假貨了!
幾天後我又來到上海收藏品交易市場,買賣人對我的玉笏不屑一顧!一位簽定師聽我講明它的來曆,十分肯定地認為我家的真品被人掉包了!
父親一直將玉笏藏在睡櫃裏麵,而人就躺在上麵!我家裏很少有人來,即使來人也不可能打開父親的睡櫃!因為櫃上要睡人,櫃板兩寸多厚呢!
肯定是陳琴!她來我家一年多,沒事就打掃衛生!玉笏本來便是他伯父存在我家的,她假裝嫁我就是為了取回玉笏!為了不引起懷疑,她竟然找了一塊假的放在原處!
隻有這一種可能,我無話可說!假玉笏我舍不得扔掉,回家後仍放到父親睡櫃裏了。至於銀元,五十塊錢一隻,賣不賣都沒意思!
房子肯定買不成了,老婆也不想娶了!我將屋門鎖上,一個人來到嘉興。姐夫介紹我到一家化肥廠打工,我被安排去煤球車間拉煤。車間主任是個姓馬的中年人,總愛板著個臉,像是誰欠了他的錢沒還似的。我們的班長叫馬德勝,外號三毛,是車間主任的侄子,其實就是一個痞子,特愛狐假虎威,動輒就責罵嗬斥人,有時還動手打人。
我們一個班有七八個人,都是些身強力壯的小夥。班裏給每人配備一輛翻鬥車,一把鏟煤的鍬。那翻鬥車和現在的工程翻鬥車相似,隻不過小得多,又是人力操作。翻鬥車裝滿煤,大概有三四百斤重,我們要將它推到攪拌機邊,把煤扣在鐵板上,然後再去拉。
有人專門負責往煤塊裏加泥塊,然後往攪拌機裏鏟,攪拌後的煤泥被送到粉碎機裏,粉碎機飛速旋轉著,聲音震耳欲聾,車間裏煤塵彌漫,我們的眉毛上鼻孔裏,全是黑乎乎的煤粉。粉碎了的煤粉輸送到煤球機上,壓成一個個蛋形煤球,再送到烤爐上烤幹,就成了成品煤球了。
因為光著膀子在烈日下暴曬,身上就曬出許多燎泡,一搓就破,疼得我齜牙咧嘴的。沒多久,我的臉上,後脖上,胳膊上,都被曬得脫了一層皮,原本白皙的皮膚變得黝黑,慢慢地油光發亮起來。
記得有一次,因為加班,我連熬了幾個通宵,累得都快趴下了。那天又加班,我隻覺得眼皮沉重,哈欠連天。我把翻鬥車鏟滿了煤,便把煤鍬往兩條車把上一搭,然後一屁股坐在鍬把上,打起盹來。朦朧中我被人狠狠地踹了幾腳,疼得徹骨。我睜開沉重的眼皮,隻聽三毛在跳腳咆哮:“你他媽的是來拉煤的,還是來睡覺的?你現在就給我滾!”我揉著眼,一言不發地回姐夫家去了!我當時隻要睡一個囫圇覺,開除不開除不管他了!
就在那天夜裏,貴州一位名叫文金山的小夥也是一邊拉煤一邊打瞌睡。他原本應該把煤倒在鐵板上,可他卻直接將煤往攪拌機裏倒去。小車進了攪拌機,小文意識模糊,無論如何不肯放手,結果連人帶車一起進了攪拌機!
小文死後,三毛向我打招呼,說他昨天態度不好,讓我仍到廠裏上班,我說什麼也不肯去了。姐夫見我吃閑飯,陰陽怪氣地說:“生死都是命中注定的!閻王叫你三更死,決不留人到五更!你如果命中該死,到哪裏都躲不過去!”
我不相信每個廠裏都有危險,後來我又自己找到一家植絨廠裏打工。植絨廠就是利用電荷同性相斥異性相吸的特性,將絨毛粘貼到原料布上!由於絨毛極小,看起來就象灰塵,車間生產時就象下霧似的。我想髒就髒點吧,晚上洗洗澡換換衣服也就幹淨了!今年初,我不斷咳嗽胸悶,開始以為是感冒,到嘉興醫院檢查之後,醫生說我得了塵肺病,再也不能在植絨廠裏幹了!我辭去工作回到如皋治療。現在幾個月過去了,打工掙的錢全部用光,病情卻一點不見好轉。有人建議我找廠方賠償,可老板是廣東人,賺錢之後不知跑到哪裏去了!
我現在身體一天比一天差,呼吸時胸部也疼痛不已。我已無錢治療,不知哪天去見馬克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