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軼看著我,握著方向盤的手微微用力,骨節分明。
大概有幾秒鍾,他在組織語言。
但這瞬間車好像在駛進黑洞,時間被拉長,變得很慢很慢。隻要他不說話,我腦子裏就循環上映10點檔狗血劇情,實在忍不住了:
“到底——”
“我要公派出國”,他說,直截了當。
我愣住了,倒吸口涼氣,又長歎口氣,自己都不知道是悲是喜,各種情緒揉碎了又黏到一塊。
不狗血,不是10點檔言情劇,是8點檔創業劇。
“好事”,理智略占上風,我問:“多長時間?去哪?什麼時候走?”
“一年,去新加坡,簽證出來就走,快的話,下周”,顧軼回答得很利落,想必剛才就在腦子裏過了一遍。
我不由得回想剛認識他的時候,這個人在台上回答生活都是工作,采訪時擔心的問題是學術和教學不能平衡。顧軼從來都看重他的研究。
但現在,連課題會都缺席,他大概自己也意識到了。
曾經一直覺得他很厲害,在工作和生活中可以得心應手。但厲害的人一天也隻有24小時,厲害的人麵對選擇的時候也要有舍有得。
一年,不長不短,已經比我預料的好一些;新加坡,沒想象得那麼遠;下周出發,急是急了點...好像也還可以接受。
其實除了接受我也沒有別的選擇,他說告訴我件事,可沒說問我件事。
“所以你今天上課晚了,是去辦簽證了”,自然聊下去,盡量讓自己不要有情緒。
“不是”,他抬起眼定定看我,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暗紅色的本子:“回家拿戶口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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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什麼意思?”我板不住,有點哭笑不得。
“要不”,顧軼沉吟,把戶口本放我手裏:“要不明天去趟民政局。”
“這麼倉促...”我低頭,隻顧手指摩擦封麵,顆粒感很明顯。
“那後天。”
“顧軼,不是明天後天的問題”,把本子還給他,“這就不是件倉促的事,我不著急,可以等你回來。”
他怔怔不說話,往後靠在椅背上想什麼,喃喃道:“我著急。”
顧軼在那個當下選擇出國,我心裏有氣。他又老是占理,讓人無從反駁,更加來氣。
但這會兒終於看到他也挺為難的,不得不說,我湧上來點安慰。
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隨口自言自語:“但這事跟葉老師有什麼關係啊。”
她話說得不清不楚,這個節點跟我促膝長談,實在可疑。我本來料定顧軼要說的事與她有關。
“嗯...”顧軼明顯緊繃,偷偷觀察我表情,才試探地吐出幾個字:“她也去。”
我靠這話好像在我耳邊炸了個雷。
當時我就要發作了,手抽回來整個人往座椅重重一靠,誰再理智誰他媽就是大傻x。
“顧軼”情緒過山車一樣飆上去,“你知道我剛才一直憋著呢嗎,你要走了你求什麼婚啊?啊?”
他一下子手足無措了。
“剛求完婚就跟別人溜了!一走走一年,你有沒有心啊?你耍老子呢啊!?”眼淚也飆出來了,越說越激動。
模糊地看出去,顧軼已經從手足無措變成了驚慌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