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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下,略感忐忑,畢竟不知自己處境如何。

若是顧昡,他斷不需如此大費周折,大抵會直接捆了自己扔到他麵前,那麼,隻能是另一人了。

正有人推了門進來。笑得滿麵春風:“簡大人,得罪了。”

簡宥不疾不徐道:“雲王邀我至貴府做客,乃下官榮幸。”

顧渲道:“你知曉是我了?”無疑而問。

簡宥不待作答,顧渲又道:“簡大人敏慧,自然如此。卻不知為何不懂置身局外之理,莫不是一時糊塗,辱了一世英名?”

簡宥道:“下官隻是依律行事,辦好分內事。既然聖上重任下官,下官自應竭盡所能,為君分憂。”

顧渲逼近一步,細細打量簡宥:“如此看來,簡大人並非不聰慧,而是無情了。”

“簡大人竟輕易忘記與本王杯酒言歡的日子。怎麼說來,我們都有酒肉之誼。”

皇城王公貴族公子哥不免時常歡聚一起縱情聲色。簡宥乃刑部尚書,顧渲為親王,自是不得不在酒池肉林裏多相應酬,因而也更熟識些。

簡宥道:“雲王當是明白,酒肉之情與蒼生社稷孰輕孰重。”

顧渲莞爾一笑,在桌旁坐下,食指輕敲桌麵,仰首看簡宥,挑明了道:“五年前你苟且自保,如今卻想要為顧昡赴湯蹈火,真是荒唐。”

“我本來料想你們已割袍斷義,才舉薦你與顧昡一道辦兵器的案子。”

“隻是我沒算準,簡大人情比金堅,仍願和顧昡一道。”接著,複笑了笑,“可惜你情之所係,已無心於你。”

簡宥聽著“無心”兩字,有種被揭開血肉的痛楚,卻依然淡漠道:“雲王何必妄自猜測。顧昡如何,與我何幹?”

顧渲笑意諷刺:“不必急著辯解。引你入圈,滅你全府,簡大人仍對他處處維護,用情之深實在令人汗顏。”

轉而道:“顧昡卻是佳人在懷,日日良宵,本王不才,不知應道簡大人有容或是愚鈍。”

簡宥被他點中心事,自己也不明就裏,為何要這般一意孤行,生死不計。

為情所困麼?隻是這情薄了淡了,已然退卻了,又何情之有。

顧渲瞧著簡宥臉色發白,道:“簡大人一步踏錯,不妨就此醒悟,入我麾下。”

簡宥清淺一笑:“隻怕我欲棄暗投明,雲王也將這路堵死了。臥榻之下,豈容易主之臣?”

顧渲道:“簡大人明白,不做那跳梁小醜。”

簡宥與顧渲靜靜對視:“雲王也應做明白人。將我困在此處,難道顧昡會為簡某自投這天羅地網?”

顧渲坦然笑道:“其一顧昡定會前來,其二他為了簡大人也不錯。”他起身彈彈衣袂,道:“不過不是因情而來。”

簡宥僵了僵,顧渲已走出木屋,合了門,聲音卻自門縫傳入:“不妨提點簡大人一句。兵器案又起了波折,聖上那裏還需簡大人為恒王作證。”

第 8 章

(二十二)

架梁橫椽,朱漆彩繪,龍鳳圖案。遊廊曲折,地麵光整。

顧昡由劉總管引到禦書房時,聖上正執著朱筆,專注批閱奏折,似未聽見他們腳步聲。

劉總管欲出聲提醒聖上,顧昡示意他噤了聲,讓他先退下。眼角餘光在周圍匆匆一掠,較之多年前,牆上新掛了幅東籬采菊圖,便低眉垂首恭恭敬敬在邊上候著。

約莫過了一刻鍾光景。

顧昡聽得沉厚的嗓音響起:“來了有一會了吧。”聖上指了指一旁的紅木椅道:“坐下罷。”

顧昡道:“謝父皇。”

聖上道:“朕問你,何為休徽,何謂盛世?”

顧昡朗聲道:“雨暘若時,係是休徽;天地交泰,斯稱盛世。”

聖上有了笑意:“昡兒,塞外幾年,將你磨礪得愈發鋒利了。”

顧昡道:“不敢。”

一字一句都拿捏得不多一分,不少一寸。

聖上又道:“你母親見你如今這般出息,黃泉之下定會欣慰。”

顧昡暗自冷笑,麵上仍不卑不亢:“父皇謬讚。”

“五年前。朕是有些罰得狠了。”那話語中竟摻著一絲軟化的愧疚。

顧昡與他對視,仔細看他,那臉依舊是威嚴得銳利,凜然不可侵犯的神態卻多少被歲月消磨,而他向來清明的眼中卻仿佛有一星蒼老的渾濁。

萬邦河山,他說對便是對,他言錯便是錯。向來如此。而往事如何,真相為何,他或許不知,或許不願深究。而顧昡已不是當年的顧昡,胸無城府,任人魚肉。腦中一閃而過的痛斥華妃的戾氣,征戰苦楚的委屈,最終隻是化作淡淡一句:“是兒臣失態,父皇旨意下得毫不偏頗。五年軍旅,真是曆練了兒臣,能為國馳騁,亦是兒臣榮幸。”

聖上審視他,目光忽而淩厲逼人,又慢慢黯下去,笑得慈祥和藹。

“朕知道你能力。兵器一案,也未辜負朕期望。”聖上道,“顧渲太不成樣子。”

他微微摩挲著手中筆杆:“隻是,那逆子說他隻私鑄了三萬把佩刀,而那賬簿上記載的卻是五萬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