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宇文沫在分別三年之後第一次清楚地看到徒弟,雖然光線陰暗,但他還是清楚地看到了,宇文洋看起來抽高了,離開時還像個孩子一般,此刻怕是比他高上一點,肩膀也寬了,短發已經是純銀的霜雪顏色,就和他一模一樣,唯有那雙黑眸仍一如當初,單純而且天真,好像從未變過。
妖力在五髒六腑之間衝撞,宇文沫眼前一白,軟倒下來,感覺自己被一個懷抱緊緊抱住,便強撐著睜開了眼。
來的時候一直想,要把這個笨徒弟罵一頓,不但要罵,還要往死裏打,等真的見了人,卻是沒力氣這麼做了,灼熱的水滴落在他臉上,宇文沫失笑了聲,虛弱地低斥道:「都幾歲了……還哭……」
「對不起……」宇文洋哽咽著道歉,嗓音嘶啞顫唞,「師父……」他伸手輕撫著那襲染滿鮮血的道袍,已經完全看不出原色的布料,每一寸都滲著鮮血,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被封住了多久,可是他馬上就領悟到師父必須麵對什麼。
殺孽、吸收妖力,若天劫在百年內就來,兩劫同至,甚或三劫齊下都並非不可能,一劫已經難過,到時候恐怕宇文沫非死不可。
宇文沫艱難地喘著氣,呼出的空氣都凝成白霜。
「師父,對不起……對不起……」宇文洋的眼淚還在滴滴答答地掉,「對不起……」他就像孩提時代那樣,親昵地蹭了蹭師父冰冷的臉頰,手指揪在染血的袍子上,緊得未幹的血液順著緩緩滴落。
宇文沫不知道該回答「沒關係」,還是喝斥他「走開」,不過事實是他冷到沒有辦法開口說話了。
宇文洋把他更加摟進懷中,忽然低頭,印上了淺吐著白氣的雙♪唇。
宇文沫詫異地睜大眼,感覺體內亂竄的冰冷妖氣逐漸被導走,明白宇文洋是想幫他分攤,他也的確快撐不住了,於是不再顧慮,啟唇讓寒氣流泄出去,體內凍僵的機能再次轉動起來,努力平複外來的妖力。
正想說自己好多了,灼熱的舌頭卻忽然竄了進來,卷住了他的,宇文沫悶哼了聲,腦海裏自動回憶起那一夜的混亂,他本想推拒,偏是全身酸乏無力,隻能被動地任由侵襲,老實說唇舌的溫度讓他很舒服,他冷到快要凍死了,如果不是礙於禮教,也許他會回應。
上官蘭和喵喵、小虎被晾在一旁,看看塔頂、看看地板、看看牆壁,發現重複看了十次也沒有什麼改變,終於呐呐問:「打擾一下,是我看錯了還是你們師徒真的在接吻?」
宇文沫聽到「師徒」二字一驚,用力地推開緊抱著他的青年,但人仍然是被緊抱在對方懷中。
上官蘭搔搔頭,正在考慮要訓誡以下犯上的小徒弟還是稱讚他開竅,就感覺到身後一陣妖力波動,連忙倉皇閃開。
凝韜浮在半空中,嘴角帶著淡到看不見的微笑,「你師父真肯為了你舍命,看得吾都心軟了,這麼溫柔的人,塔裏無聊,留下來陪吾如何?」
宇文洋抱起師父往後退開,舉袖擦幹滿臉的淚水,陪笑道:「凝韜前輩,我師父是溫柔的好師傅,跟那個心中隻有劍的人不一樣,請放過我們吧!等隔了幾天師父的狀況穩定下來,我們都回來陪前輩聊天。」
上官蘭心裏暗讚不愧是受過我薰陶的,連說話語氣都跟我差不多,邊拱手問:「前輩不是說要賣宇文師伯一個麵子嗎?就請讓我們帶走他如何?」
凝韜冷冷地哼了聲,伸指輕劃,雷電的光芒在他指尖凝聚,散發出可怕的妖氣,「諸位,吾這鎖妖塔可不是讓人來去自如的地方啊……既然你們都對那個王八蛋頗有微詞,他上了天,吾就賣他一個麵子,送你們下地獄吧!」語畢,雙手一張,五指間聚集起龐大的雷光,在凝韜周遭環繞著竄動,妖氣吹得他一頭長發翻飛,俊美的臉孔上揚起微笑,像是對將死之人的最後一點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