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少女走得悄無聲息,正如詩中所寫那樣,不帶走一片雲彩。
敏真獨自一人坐在醫院庭院裏的長椅上,感覺靈魂離體般不真實又出奇地真實。
有人走過來坐在她身旁,不作聲,遞過來一張麵巾紙。
敏真一愣,這才感覺臉上一片冰涼。
流淚不等於哭泣,她還哭不出來。
那個男生說:“我可以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嗎?”
他的聲音聽著讓人心裏一暖,敏真願意回答,道:“好友早逝。”
男生惋惜地歎了一聲,說:“退一萬步講,她終於得到了永久的寧靜。”
敏真含淚一笑,“可是,她是那麼愛熱鬧的一個人啊。”
“那麼,也許你們前世緣分還差那麼一點點沒完,今生特地來彌補的。”
敏真終於扭頭看他。可是隔著淚眼,也隻看清眼前人的黑頭發黃皮膚。
華人?懂得在這個時候與人提起緣分學。多麼玄妙的解釋。離散,隻是因為緣分盡了,就像一隻蠟燭燃燒到了盡頭。
男生被這雙楚楚動人的大眼睛盯著,有些羞赧尷尬。他是醫院裏的義工,護士看到這個病人親友情緒低落,請他來開導。他沒想到是那麼一個秀美的少女,不論他怎麼勸說,眼睛裏始終蒙著一層灰霧,像英倫秋日的天空。
“敏敏。”
敏真猛抬起頭。
這個聲音,不是在做夢? ^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在^_^線^_^閱^_^讀^_^網^_^友^_^整^_^理^_^上^_^傳^_^
可是不遠處站著的那個人,正是顧元卓!他來英國了?
敏真眼睛在那刹那迸射出光芒。她一躍而起,衝了過去,撲進顧元卓的懷裏。
顧元卓憐愛地抱住她,摸著她的頭。
“我感覺不對,過來看看你,沒想果真出事了。”
敏真滿腹的情緒再也壓抑不住,齊齊湧上心頭。她摟住顧元卓的腰,放聲大哭起來。
男生站在原地,看那個少女隨著那個男子走了,似乎還沒反應過來。
舅舅?那麼那個女生是……
有人喊他:“子紹,快過來。”
男生這才依依不舍地走開。
18
顧元卓給敏真請了兩周的假,帶她飛去馬賽。
一下飛機,迎接他們的是法國南部明媚的陽光和和煦的海風。大不列顛的陰翳和憂傷似乎就這麼被留在了海峽的那一邊。
顧元卓在馬賽有公寓,也是一座帶著花園的小洋房,紅磚烏瓦。江雨生就如八年前那樣,站在門口迎接他們。依舊是滿懷著溫柔關愛的微笑。
敏真見到他,無限欣慰,又看當年風華正茂的男子如今眼角也有了皺紋,心裏發酸。她趕忙過去摟住舅舅。
“你們的工作呢?”
“我們暫時放假。”
白天,敏真騎著腳踏車到處轉,在街角小販處買冰激淩,或是去港口坐坐,看那些漂亮的私家船進港或揚帆出海。晚上,就坐在書房地毯上,看書或打牌。
日複一日這樣散漫冥想下去,敏真都懷疑自己是否還願意回到那個潮濕的島國。但是夜深人靜的時候,卻常常睡不著。
她同舅舅說:“奇怪,我每天都想念歐陽丹,但她從來沒有入過我的夢。人們不都是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嗎?”
江雨生問:“你夢她做什麼?”
“想知道她在那邊好不好。”
“她絕對不會比你更不好。”
“我還有很多話要對她說。”
“你無須和她麵對麵,她也一樣聽得到。”
敏真無語,知道問題出在自己身上。可是,雖然想得通,夜晚風吹進客廳的窗戶發出嘩嘩聲,她還是驚醒過來,奔了出去,大聲問:“丹,是你嗎?”
看到的隻是滿地月光。
心中湧上無限悲涼。想她歐陽丹同她不過萍水相逢,怎麼會死後還不遠千裏來看她。她又不是她什麼人。
恰好江雨生口渴下樓倒水,忽然看到外甥女穿著睡衣赤足站在客廳裏,一臉失落。
他走過去,道:“老人們都說,夢不到故人,說明他們已經轉世投胎去了。”
敏真說:“你總知道我在想什麼。”
江雨生苦笑,“你外婆去世後,我也同你一樣,一點風吹草動,都以為是她回來看我了。”
老人去世的時候江雨生並不在她身邊,據說老人走前頭一次頂撞了丈夫,叱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