備至。

何時,她顧敏真也能有個人這樣全心全意地來愛她?

空氣保濕器放得歪了,在玻璃窗上噴出一片水霧。敏真腦子裏忽然冒出一個注意。她握起拳頭,印在玻璃上,然後用手指點出五個小點。

歐陽丹嗬地笑起來,“多可愛的小腳丫!”

她們兩個在窗玻璃上印了一大片小腳印。

動手術那天,敏真正參加重要的競賽,無法脫身。她坐在賽場裏,思緒早就飛去遙遠的地方,好不容易答完試卷,也不知道自己都寫了點什麼東西。

艾利克就這時給她打來電話:“手術完了。”

敏真立刻問:“如何?”

艾利克沉默片刻,避重就輕地說:“尚需要一段時間的觀察。”

敏真冷汗潺潺:“我去看她。”

“她還睡著,你來了也沒用。”

“告訴我她會沒事的。”

“我也一直對神這麼說。”

艾利克的聲音充滿疲憊。

艾羅迪亞找到她,“敏敏,你看看這題怎麼做?”

敏真看了看,立刻在紙上運算起來。手一動,紙上居然出現一片鮮紅的痕跡。

艾羅迪亞驚叫起來,敏真抬起手,才發現是草稿紙下夾著一片刀片,不小心把手劃到了。

傷口不小,血順著手腕一直往下流。敏真一動不動看著血流,忽然打了個寒戰,心中恐懼漸漸擴大。

先驅者小組的組長找到敏真,“我們已經知道歐陽丹的事了。”

敏真無語。

組長說:“我們和學校愛心基金會取得聯係,決定舉辦一個募捐。”

“歐陽家並不缺錢。”

組長說:“也為了其它患病的兒童。”

敏真連聲說是,當下就掏出錢包,抽出幾張大麵額鈔票,捐出第一筆錢。

隔日,他們便接著下課時間,在校園裏分發傳單。一天下來,募捐到的錢居然不是小數目。

同學開玩笑:“敏真這樣的美人站在街頭發傳單,哪個男生不捧場?”

美人。敏真心中的美人,該歐陽丹那種才是。

可是她才開始芬芳,就要凋零了。

艾利克終於打來了那個電話,他在那頭低沉著嗓音說:“敏,你現在能來一趟嗎?”

敏真立刻收拾課本從課堂上溜走,趕往醫院。

艾利克在病房門口等著她,說:“她現在隨時都有可能離開我們。”

敏真深深看他一眼,推開門。

歐陽丹躺在床上,精神尚好,見到敏真,溫柔微笑。

“你來了,來得正好。”

敏真坐在床邊,緊握住她瘦得皮包骨頭的手。

歐陽丹說:“我又夢見那個人,他對我說,會永遠愛我,要我為他去艾利克家偷拿試卷。”

敏真歎氣,“他是一灘豬屎。”

“是我太天真愚蠢。”

“在我眼裏,你最善良多情。”

歐陽丹側過頭來看她,“敏敏,你眼裏的寂寞是為了什麼?”

敏真一愣。她眼裏有寂寞?

歐陽丹無限溫柔地注視著她,說:“敏真,我多麼喜歡你帶著寂寞和倔強的眼睛。那麼無害,讓我放心大膽地去愛。”

敏真苦笑道:“丹,我也不值得你去愛,不值得你這麼牽掛。”

歐陽丹不理會,問:“你愛我嗎?”

那一刻,敏真對自己說,生死關頭,何必吝嗇那一點柔情呢?於是她答道:“愛。”

歐陽丹卻嗬嗬笑起來,“你也騙我。”

敏真頓時有種抬不起頭的感覺。

歐陽丹緩緩閉上眼睛,呢喃一句:“我累了。”

敏真不走,她似有不好的預感,覺得歐陽丹已經心中無爭了。有股力量要把她帶進黑暗裏。

她伏在床邊。歐陽丹伸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發,道:“我祝福你。”

而後她便睡去了。

敏真握著她的手坐在床前守了很久,一直到深夜,都不見她醒來。敏真也覺得疲憊,不知不覺中也睡著了。

半夢半醒之間,似乎有人在搖她,又有人喚她的名字,可是敏真卻不願張開眼睛。她聞到了歐陽丹上身那股熟悉的芬芳,那是剛被剪割過的草地特有的清香。

再張看眼的時候,天居然已經大亮。敏真發現自己躺在醫院陪護床上。

扭過頭,看到艾利克正坐在旁邊的椅子裏,眼睛望著窗外。

敏真心裏像是給打開了一扇天窗,一片澄明。

她輕聲問:“人呢?”

艾利克轉過頭來,眼中沒有一絲神采。他語氣平靜,道:“她終於解脫了。”

敏真眼睛火辣辣地疼,她匆匆閉眼。

敏真永遠記得這天。那是一個明媚的春日,陽光給每片樹葉鍍上一層金邊,鳥兒在枝頭歌唱,蝴蝶在花間飛舞。到處生機勃勃,充滿希望,清晨的醫院也寧靜得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