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想一想,媚娘才驚覺,自己對於劉弘業,根本便是從一起始,便不曾多帶了些別樣心思的。
——除去一點兒求而不得的遺憾之外,其實從一開始,他之於她,便是一個注定的路人。
她是在三歲上,便第一次聽了父親說起那個孩子的。
“可惜了……那樣一個鍾靈毓秀的孩子,偏偏有那樣一對父母……白白地埋沒了那般的天份。”
“父親說誰?”
媚娘抬起頭,明亮的眼睛看著他,牙牙地不解而問。
“劉家的二公子,那個叫劉弘業的便是。”
武士彠搖頭,歎息著看自己手裏牽著的小小女兒:“那孩子本來是個極秀慧的呢!若是能有些自己的主意,那日後,未嚐不可與我家昭兒做個良伴呢!”
隻這一句話,便牢牢地烙在了小小的媚娘心頭。
然後,也正是在這一年,由著父親的牽引,她第一次參加了那所謂的詩酒之會。也第一次見到了那個父親口中原本是鍾靈毓秀的少年。
真的很好看呢!
她這樣想:若是父親喜歡,那他一定是個很不錯的人。讓她去歡喜他,似乎也不是什麼難事。
自那以後,她便將這個好看的少年,記在了心上。
時光飛逝,當她長到十歲上時,便因著母親的緣故,可以跟著出去參加那些所謂貴夫人之間的花宴詩會了。
她不喜歡,奈何母命難違,不去也是不成的。
於是她便去了——既然母親的本意,便是讓她做一做已經長得秀麗出眾的長姐身邊一片小小綠葉,那她倒也懶得收拾,省事了好些。
隻是她沒想到。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那些貴夫人們,千金小姐們,還是不肯放過她。蜚短流長,從來便沒有斷過,更不曾停過。
從剛開始的恚怒,到後來的怨恨,再到後來的波瀾不動。她最歡喜的,便是自己漸漸已修成了一身淡然而處的本事。
就在她以為自己以後能夠一直這樣下去的時候,她再次見到了他。
在諸人難以分解的目光中,她看到了他。
說不慌亂,是假的。說不羞澀,也是假的。
畢竟,他是她從三歲起,便時刻記在心頭的人。而且此時的她,自認卻並非是最好的模樣,最好的姿儀。
想到這兒,她坐在那位笑得很浮氣的主人家身邊,甚至都有些暗暗惱恨起母親來了:為何不早些告訴她,他也會來這裏呢?
明明知道她的心思的……
但是很快,她發現,根本沒有這樣的必要。
從她一走進這裏開始,他的目光便跟旁的幾家公子沒什麼不同,一樣地追著她身上,不曾片刻得離。
看著那些因此而暗暗惱恨的千金們,她心裏不能說是不痛快的。但痛快之後,總難免有些失落。
她以為……
他會有些不同的。
帶著這般悵然的心思,她離了那詩會,可也就在回到家中之前,她亦將一切都想透了:他看我這般,不正好麼?我心中喜歡他,他也對我有感,正是好事呢!
這般想著,她便也高興起來——盡管心底暗暗地,仍不知為何有絲不安之感。
接下來的事情,便是順理成章。應國公府的二小姐,與劉府的二公子,原本是最合適的一對。在她看來,自己也終於可以從這個鎮日都是烏煙瘴氣,雞飛狗跳的家中離開,得了方清靜的……
她甚至連劉大人與劉夫人的喜好,都一一打聽了起來,隻為了將來入得劉家門,能夠讓二老覺得,自己不是個沒教養,不知禮儀的姑娘。
可不知為什麼,越是打聽著這二位老人的事情,她卻越慌張。總覺得有什麼事情,早晚都會要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