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來不短時間了,怎麼樣,斷個代(判斷下古董的年代)吧?”
白叔笑吟吟地給她出考題。
屏住呼吸,接過小哥遞過來的防滑手套和古玩專用放大鏡(放大鏡朝向被觀察物的一邊,裝了高亮led燈的,方便看清楚局部),鳳丹丹仔仔細細,從上到下地檢視著這尊觚。
“東西開門真是好,少見的好……
青料……濃重鮮豔,藍中泛著點兒紫頭兒,是回青(青花瓷器用料的一種,明時西邊兒傳來的,所以叫回青),絕對沒錯兒。
釉水兒(指瓷器的表麵一層釉光)豐白肥潤,潔光淨亮。加上青料這麼沉穩,所以應該是明代的東西,對不對?”
“不對吧?康熙青花兒不也潔光淨亮的?”白叔眼裏露出激賞的意思,嘴上卻故意逗她。
搖頭,她信心十足地頭也不抬,繼續一邊看一邊回:
“您說過的嘛!康熙的青花兒釉水瓷實光潔,但不肥厚。大哥也教過我,說青花瓷青花瓷,明釉肥厚如脂,清釉緊實如玉。我記著呢。”
她抬頭,看看小哥白叔他們都是一臉讚賞的神色,信心大增。於是伸手去接大哥遞過來的軟尺量:
“高72.5公分,最大直徑18公分……
大器,這可是真正的大器了!
明嘉靖的青花兒這幾天正火著呢,你們可就搞來這麼件大東西!
而且這器形這麼端整,脫不了是官窯(官方燒製的瓷器)的,保不齊還是造辦處的禦製呢……”
越說越興奮的丹丹,在金滿玉堂的幫助下小心翼翼地抬起這尊牡丹觚,去看下麵的款時,卻突然變成啞巴。
直到金滿抱怨手酸了叫她快點,鳳丹丹這才瞪著下麵青藍圓弧中,端端謹謹,明豔恭正的六字青花楷書款念:
“大明隆慶年……造?”
隆慶青花?
這是件隆慶青花?
死瞪著落款中“生”處寫成“正”字的“隆”字瞪了半天,直到金滿玉堂實在擔心會摔了這東西,不理她先放在桌麵上,她還跟個傻子似的幹瞪眼。
居然是隆慶的東西?
說實話,這打擊可讓自以為學了半個月,多少算是小出師的鳳丹丹接受無能。
接下來,甚至連白叔和從不留口德的大哥看事兒不對,急忙安慰她說,能看出明青花跟清青花的不同之處,對她這個新伴子來說已經很了不起,更不說是能斷到嘉靖這一代雲雲……之類的話時,她也依然一聲不吭,自己鬱悶去。
更不說金滿玉堂一邊兒看著,連話也搭不上的尷尬。
最後,還是小哥笑著說了句:
“再好的東西,再便宜的本兒(成本),賣不成也是枉然……”時,她才又稍稍提起了精神。
“什麼叫賣不成?”有一問沒一問地看著鳳淨夜。她心裏還在鬱悶剛剛的打眼。
“怎麼說……嗯……
這東西上麵兒有名堂。”
小哥捧著茶杯淡淡地來了一句:
“要不之前的主兒(賣主,物主)怎麼肯五個指頭就出給我們?”
“五個指頭?才五萬呀?”
丹丹這次真的被提起了興趣:明隆慶的青花有三少:傳世少,大器少,官窯少。要不怎麼她給錯認成嘉靖的?
隻因為東西太少,她沒往這塊兒上想。
而正所謂物以稀為貴,這麼稀少的好東西,自然價格也就出奇地高。
前兩天太叔爺還有個朋友專門從北京跑來,問小哥有沒有路子搞兩件隆慶青花來。
還說如果有,無論大小官民,品相隻要不太差全盤都收。
並且在言談之間,提及最近古玩界正流行明隆慶,他來之前剛收件兒品相不壞斷定是官窯的茶碗,就已經是十五個水桶(水桶,一萬元人民幣)的數出手了雲雲……
何況是他們麵前,這麼件兒可說是國寶級的大器!
“五萬?五萬我還要它幹嗎?
傻丫頭!五萬塊收這麼個不幹淨的東西?我還不如下去走走荒呢!五千塊,我都嫌多!”大哥笑她,看來是他收的東西。不過……五千塊?!
嚇人哪?!對方是個棒槌麼?不對,就是個棒槌,現在這世道,還有誰不知道青花值錢的?何況是這麼大件俏貨?!
對了,大哥說這東西不幹淨……
“不幹淨?怎麼不幹淨了?”
想到了什麼,可又忍不住不敢相信。在鳳丹丹的心裏,總覺得這種事情……
太荒唐。
怎麼可能呢?汙器什麼的存在……
“不幹淨……就是這東西上,有什麼不幹淨的東西附著呢。所以之前的主兒才這麼急著出手。
而且從這破命(就是不要命的跳樓價)價看起來,這附著的東西還相當厲害呢……”白叔吸溜口玉堂剛剛泡好端上來的鐵觀音,慢悠悠地說。
鳳丹丹心裏一緊,明白自己終於是碰上傳說中的物事了:
古玩界中,讓人又愛又怕的……
汙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