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地人就視咖啡為稀罕物,上咖啡店喝咖啡也是件奢侈事兒。而且比起這黑糊糊,味道怪誕的“洋玩意”,清淡甜雅的茶水更適合本地人的口味。
再加上那可比“葬花吟”,過於“催人淚下”的薩克斯管樂,這家咖啡屋生意冷清也是在所難免的。
我,那時,隻是個高中生,於情於理,都不會進到店裏,去來次“高檔消費”。
所以遇見她,那絕對是場意外。
一隻黑貓作為“飛來橫禍”,帶著數不清的泥點,“從天而降”,砸在我身上。受了嚇的我向後跳了一大步。新買的白襯衫就被這小東西弄得“五彩斑斕”。正當我氣惱地不知該拿這隻無辜著睜大雙眼,對我猛瞅的貓怎麼辦時,又一個家夥很適時地出現了。
“寶貝,我找了你好久了!”在我確定她是在叫貓,而不是在喊我時,我挪到她跟前,向她展示了她的“寶貝”所創的“傑作”!
她似乎很生氣地在貓的小腦袋上拍了幾下,然後很抱歉地轉向我:“你可以到我店裏來換身衣服,這件襯衫我洗幹淨了再還你。”由不得我說不,跟著她拐進了前麵那家店。我驚訝,原來她就是那家咖啡屋的店主。
換上她那裏服務生的那種略貼身的男式襯衫,她泡了一杯熱可可給我,還有模有樣作起長輩:“你現在學業是很重,但咖啡小孩子喝不得,那是和啤酒一樣,隻有大人才能喝的。”看她一本正經,講得頭頭是道的樣子,我盡量憋著不讓自己笑出聲來。拜托,大姐,你是賣咖啡的好不好!
頭一次,我就見識到了這個大我四歲,聰明不足,可愛有餘的小女人的憨嬌。
後來漸漸和她熟識起來,也清楚了有關她的“奇特”的習性。
她每天早晨起床,總要花上一長段煮壺原味咖啡,但她不喝,而是倒給她那隻叫“寶貝”的貓喝。她待那隻貓比她孩子還親,如果她有孩子的話。隻要一有空她便會扛出她的上了年代的薩克斯風,煞有其事地吹起那隻曲子。我每次都不敢恭維地抱著“寶貝”躲到遠離這“超音波”的角落裏去。
久了,我就問她:“小婷姐,這支曲子叫什麼?”
“《羅蕾萊》。”她連眼也不抬,淡淡地說。
這是我聽都不曾聽過的名字。
“是情歌?”
“嗯。”見她點頭,我心裏竟湧出一絲酸澀。一個女人,像她這樣美麗又可愛的女人一定有一個情人,或其他什麼的浪漫回憶。不過這都和我無關。隻是……能被她愛著的那個人一定很幸福。我羨慕,近乎嫉妒地想。
再後來,二月十四日,那個下著雪的白□人節。
我竟然看到她哭了。
她背對著我,抱著她的“寶貝”,削瘦的肩膀微微顫動,昏黃的燈光在柔弱的身子上打出一層光暈。我有過一陣眩目,然待我站穩腳,卻不敢問她,問她為什麼哭。因為那個答案或許會讓我想哭。
抽泣聲漸漸停了,她旋過身,淚花還掛在臉上,但她還是非常努力地對我笑開了:“明天我要走了。離開這裏,不再回來了。”
我默默地支唔了一聲。
“破回例好了,今天我給你煮杯咖啡。”又是由不得我,她便自顧自地忙開了。“寶貝”還賴在她的腳邊,用它的腦袋撒嬌似的蹭她的腿。或許我可以跟那隻貓互換下`身體。我天馬行空地想。也許變成一隻貓就可以永遠呆在她身邊了。
但孩子的天真幻想終究是一場醒了就想哭的夢。
一杯熱咖啡端到了我麵前。
隔著騰騰上冒的熱氣,她的笑容模糊了,我眼眶潤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