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段(1 / 2)

華得樸素的府宅之中,隻有一個“男”主人。女主人是有的,隻是不住在這裏,所以,深夜裏,常常是隻有那麼一間主人臥室的燈是亮著的。下人們一天勞累,一般都是早早睡了的,而另外三間規模稍小的房間的主人也是一般早早就寢,一片黑暗了,隻剩下一個剛剛掛上了牌匾的主臥室在漆黑之中孤獨著透出光亮來。

這間臥室外的牌匾上隻書著一個字,蒼勁而挺拔清臒的瘦金體,像極了某人的消瘦:徹。而這間徹閣的主人現在正在混沌之中,泥潭深陷,拔不出來,說不上“徹”,更算不上“悟”,名字中帶了個“悟”字又如何,一樣的不清醒,一樣的迷茫。如果真地做到了徹悟,大概也就不會在深夜裏自己在臥室裏沉思到這麼晚而不想去就寢。

楓靈推開窗,呼吸著微微還有些涼意的夜空氣,鎮定了幾分,自嘲的微笑。白天的時候,一隻鴿子忽然飛到了平逸侯府,繞樹三匝然後落下,正好落在平逸侯的身上。訝然之餘發現了那鴿子腳上的信函,於是解下來讀,裏麵隻寫了兩個字:“徹悟。”是師父慣用的瘦金體,滄桑而有清臒的文字,一下子叫楓靈疑惑而又豁然,複雜而又矛盾的心情,叫她當時就命人去刻兩塊匾來,不料,京城最大的一家刻字坊已經送來了兩塊匾,一塊是“悟傾齋”,一塊是“徹”,楓靈不覺詫異,但見那匾額上的“徹”字,分明是師父的手筆,那“悟傾齋”又是父親楊尚文的字跡,當時明白了,於是將“徹”字給了自己的臥室,而“悟傾齋”掛在了書房上。

“道是無情卻有情,悟得傾情情已深。大徹大悟太難求,寧可長醉不複醒。少爺,為何還不睡呢?”愛笙悄無聲息的推門進來,在楓靈背後默默注視著她已經許久。

楓靈似乎早知道她就在身後,但是一直都沒有轉過身來與她說話,直到聽到她的詩,心中悸動,緩緩轉過身來,笑道:“原來是你,笙兒,你也沒有睡啊。我實在是睡不著,才起來看一看。今日心緒難寧,師父又送來了這兩塊匾,所以想參一參那匾中的意味。”

愛笙微笑:“還用參嗎?少爺何等聰明,怕是早就明了了。”

擺了擺手,楓靈才算注意到愛笙沒有穿那一身書童裝扮,而是換了女裝,湘綺上衣紫綺下襦,唇邊不禁起了一絲笑意:“好個‘羅敷’,不過,怕是羅敷也沒有愛笙你的漂亮。”

愛笙先是愣住,但是旋即聽出了楓靈的話,又是羞澀的微笑,臉也微微的紅了:“已經是深夜了,所以就沒顧及許多換了女裝,如果少爺擔心,我馬上去換了就好。”說罷做轉身狀。

“不用——”楓靈拉住了愛笙,深深歎息:“身為女子,自應著紅裝,若不是為我,你也不會一直偽裝成男兒的模樣,就這樣吧,反正也不會有外人看見,就這樣吧——正好,你也陪我聊聊天,笙兒。”說著,又有了幾分愧疚。

愛笙忙說:“少爺不必自責,這也是愛笙自願——隻是,不知愛笙能與少爺聊些什麼?”

楓靈無奈搖頭:“這麼久了,你還是改不了嗎?不要叫我少爺,叫我名字即可。”

笑著搖頭,愛笙說:“還是叫少爺順口,不過,要我叫你名字,也可,隻是怕日後在外人麵前會不自覺地喊出來。”

“外人,”楓靈疑惑:“每日你我一同見到的生人應是不多,若是在田許田謙麵前叫出來也是無妨——”楓靈忽然頓住,不再說。

愛笙卻是大膽接下來說:“若是被您那夫人惜琴聽見何如?”

“嗬嗬,嗬嗬。”楓靈語塞,隻剩了幹笑,心中又是一陣混亂。不過想起了另一位夫人憐箏公主,昨日那一陣混亂過後,清兒醒兒統統傻了眼,整個流箏宮上下都傻了眼,收拾了被砸得亂七八糟的寢宮之後全都噤聲不敢說話,以為駙馬又做了什麼惹火公主的事情——但是大多數人都認為是公主無理取鬧。不料,當日換了床之後,公主竟意外的對駙馬溫和了許多,說話也愈發的恭敬,不似從前那般沒大沒小,在所有人麵前作出了舉案齊眉的表率,還挽留駙馬在她寢宮裏留宿。這一下子就平息了宮裏的一切流言蜚語。

而隻有楓靈自己知道,當晚,那個已經廢了三個月的誓言重新生效:自從告知了她自己的女子身份之後,她便不再禁止自己靠近她的床,而且甚至可以與她同床共枕——不過,現在,又發生了改變了。憐箏鄭重告知楓靈以後若是不得以宿在流箏宮,不要去住書房,而是住在她的寢宮裏,而且要睡在木榻上。這既是為了避人非議,也是憐箏出於對自己安全的考慮,現在的憐箏,不敢確信是否還可以像當初剛剛得知楊楓靈是女子之後一樣的信任她。

“少爺,少爺。”楓靈被幾聲輕輕的喚聲召回了神思,意識到自己的失神,有幾分尷尬,於是輕輕的咳了下,說:“最近的天氣真的是很好,東風適宜,百花競放,很適合春遊。”

愛笙知道她是在找話題,也就笑著附和她:“是啊,的確是出外踏青的好時節,不然,再過上一陣子,怕是又要熱起來了。”忽然停住,驚訝地想起一個問題:“少爺,您的生日,好像快到了吧。”

楓靈錯愕一陣,這才憶起自己的生日的確是快到了,不對,分明就是明天。說到這裏,楓靈不得不疑一下自己的生日,雖然說她的宗碟上寫明是秋季生人,但是不知為什麼,父親楊尚文卻告知她是春季生的,每年都是在此時過生日,說到年齡,比宗碟上一下子小了半歲,但是這些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