箏對他怒目而視,她認出了這個總是在父皇麵前拍馬討好的老頭,伸手揪住了他的衣領,剛想來一句惡狠狠的怒罵,卻發現右手揪住的那個人的耳朵逃脫了自己的控製。一時情急之下,憐箏顧不了許多轉身去追,便追邊喊,勒令前方男子停下來。楓靈邊跑邊想對策,可是居然什麼也想不出來,腦中一片空白,不多時就跑上了三樓。憐箏依然緊追不舍,終於叫她追上了無路可逃的楊楓靈。
這麼會兒功夫,窄窄的走廊上已經站了許多看熱鬧的人,大多數人都是抱著曖昧和好奇的眼神來看待這場風波——畢竟,在普通的妓院裏,男人和女人的調情隨處可見,女人和女人的曖昧也被人姑妄看之。這兩個清秀男子的追逐,還真是少見。憐箏剛剛站定,重重的喘著粗氣,心裏盤算著該如何收場。楓靈六神大亂,隻念著“走為上計”,縱身一跳——在眾人的驚呼聲中穩穩當當的落地。她輕功本來就是不錯,這點高度算不得什麼,所以她順利落地後以得意的眼神向上看了看,露出了一個頑皮的笑容,竟又引起了幾聲女子的驚呼。憐箏氣得咬牙切齒,可又無可奈何,正欲發作,可惜——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擠到了欄杆上,偏巧這欄杆也不結實,居然一擠就斷了——一聲隻有女性才能發出的尖叫,刹那間響徹了整個懷柔苑。
“糟糕了……”濮曆行忽然看到了大驚失色的曹陵師站在對麵的走廊裏,心中頓時明白了什麼,緊張起來。
地上的白色身影騰空而起,猶如一條瘦弱但是矯健的白龍,並不粗壯的胳膊環住了那個“失足”的少女的纖細的腰肢。楊楓靈在空中接住了隆嘉皇帝的“千金”,一時沒能承受住,身子稍微一偏,嚇得憐箏以為兩人都要掉下去,急忙環住了抱著自己的人的脖子,閉上了眼睛。楓靈隻覺得更加好笑,方才的霸道勁哪裏去了?伴隨著幾個旋轉,重心不穩的問題也就解決了,兩個人同時落地,毫發無傷。
熱鬧的懷柔苑在此時此刻化為了一灘沉寂,沒有人知道說什麼,兩個“男子”在所有人的視野中心十分親密的“擁抱”著。
楓靈凝眉四望一遭,然後小聲說道:“公主,沒事了,睜眼吧。”隨即把憐箏從自己懷裏推開,又以極大的聲音——大的可以使整個大廳的人聽到的聲音惡狠狠說到:“我說夫人啊,就算是為夫和朋友們來這裏喝個花酒什麼的,你也不必追我追到這裏來吧!這讓朋友們看到了可怎麼說!你還穿著這麼一身不倫不類的衣服,哼,存心想丟為夫的臉是不是!小心我回去給你寫休書!”說罷,把手裏的折扇狠狠向地上一摔,忿忿然準備離開,可又折了回來,對著樓上的濮曆行拱拳道:“濮兄,你的好意小弟心領了,爭奈賤內實在是不像話,在大庭廣眾之下丟小弟的人了。所以小弟得把她帶回去好好調教調教,就此告辭了。”話音落畢,拉著懵然不知的憐箏急匆匆地離開了懷柔苑。
楓靈和憐箏兩個人的腳步踏出懷柔苑的那一刻,兩個人都清晰地聽到了身後爆發出來的異樣的排山倒海般的哄笑。可是楓靈沒有停下腳步,依然是快步如飛,拉著憐箏急匆匆的穿街過市。
“濮大人,剛才那個家夥,莫不是……”左知名悄悄附上濮曆行的耳朵,戰戰兢兢的問。
“住口!”濮曆行的太陽穴急速的跳動著,他心裏煩亂,自然沒心思寬待他人,隻是轉身對著陸信,小聲說道:“夠了,今天咱們什麼都沒有看見,也沒有帶駙馬來吃飯,就是這樣,走走走,各自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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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楊的,走得夠遠了,別走了行不行?”憐箏跑得氣喘籲籲,向楓靈懇求道,但是楓靈依然跑著,拉著憐箏跑著。她突然有了一種感覺,這樣跑下去,應該可以逃脫這個世界。
“啊,崴腳了,崴腳了,站住……”憐箏痛苦的彎下`身去,本能的去揉自己的腳踝。
楓靈驀然站住,呆了一陣,終於清醒過來,蹲下`身子關切的問:“你的腳,怎麼樣?”
憐箏抬起頭,瞪了楓靈一眼,沒好氣地答道:“你說呢?你崴一個試試不就知道了!”
“哦。”楓靈沉默的低下了頭,不言不語,活像一尊雕塑,隻是愣愣的看著憐箏的腳踝。
“對不起。”憑空傳來了這一句話。
“啥?”憐箏訝異的抬頭。
“對不起。”楓靈悲悲戚戚的說著。
“我又沒怪你,不用自責,是我自己跑不快。”憐箏看著楓靈這副模樣,就大度的原諒了她。
“對不起。”
“呃——行了,我也不怪你給我丟人,和那麼多尚書跑到妓院去玩了——你別道歉了。”憐箏小心的看著楓靈,擔心她是不是嚇壞了腦子。
“對不起。”
“呃……你怎麼了?喂,喂……”忽然看到楓靈眼裏的淚水叫憐箏措手不及。
於是,在這條幽深的小巷裏,隻剩下了沉默。
楓靈腦中充滿著在幽州城度過的時光,幽州太守無憂無慮的千金大小姐,在閑極無聊的時候女扮男裝跑到青樓歌館去聽曲子,因為欣賞認識了風塵女子明紫鳶,因為仗義為她贖身,但結果,居然是這樣子。她覺得自己無能,什麼也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