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段(1 / 3)

命烈士般的壯烈,隻剩下一種濃濃的悲涼和無奈。

她的爸爸慢慢地搖搖晃晃地向她走過去,最後把她的頭抱進懷裏,從他的嗓子裏發出一種難聽的嘶啞的哭聲,男人的哭聲混在大雨的瓢潑聲中仍然顯得清晰可辨。

這時候曉夢突然放開了扒著窗台的手,衝出了教室,她踏過一片汪洋般的泥水,水花賤得比她的人還高。她一頭紮進沐歌的懷裏,靠在她的胸口嗚咽起來。也許她想安慰一下沐歌,可是隻齊到沐歌胸口的她顯得那樣嬌小,她緊緊地抱著沐歌,樣子不像在安慰沐歌,倒像是向沐歌尋求安慰。雨水嗆得她喘不過氣來,從她的喉嚨裏傳出一種稚嫩嬌弱的咳嗽聲。

我看見沐歌的肩膀在聳動,那是我第一次看見沐歌哭。沐歌是一個堅強的人,在我記憶裏她是個不相信眼淚的強者,即使在她知道了父母的死訊時她都沒哭,也許她早就知道會有那麼一天,所以她並沒有怎樣的難過。但是那一次,沐歌卻哭了,她無聲地抽泣著,肩膀抖得像狂風暴雨裏的一片樹葉。

我一共隻看見她哭過兩次,另一次是三個月前,在曉夢的葬禮上。確切地說,是三個月零四天。

總之,那一天以後,沐歌再也沒有留過長發。

今天我又見到了沐歌,她臉上顯得平靜而理智,即使再提到曉夢的名字,她也沒有了三個月前的哀痛,但是我知道那種哀痛已經種到了她的眼神裏。

她給我泡了一杯綠茶,我們一起看著茶葉像菊花一樣慢慢漲開,沉入水底,無色的開水漸漸變成好看的茶色。幾縷淡淡的白霧升騰上來,最後隱沒在空氣裏。窗外的棕櫚樹張開巨大的綠色手掌輕輕搖曳著,幾滴水珠順著葉脈淌下來,滴到淺綠色的百葉窗的窗簾上。

三個月後的今天,我們竟是坐在一起懷念曉夢!即使兩個人沒有歎息,我也聽到空氣中一種深深的歎息聲。

沐歌穿著一件黑色T恤,下`身是一條藍色牛仔褲,腳上是一雙深藍色絲襪,黑色涼鞋擱在玄關,是很中性化的休閑式帆布麵涼鞋。她用手撥了撥額前的幾縷短發,沉默了一陣,我們一時也不知道挑個什麼樣的話題才好。

“你還記得高中時候那封匿名信的事嗎?”她問。

我當然記得。

高中時代,我和曉夢很要好,我們常常在一起做功課,一起去鄉下劃船釣魚,校園裏也常常出現我們肩並肩走在一起的身影。我們是被公認為天造地設的一對,連老師都忍不住要開我們幾句玩笑。但是我和曉夢之間總有一個沐歌,所以基本上我們走路時隔開至少0.5米的距離,在這種情況下我們的友誼一直很純潔,不會和早戀搭上什麼邊。我們那時候的高中生可不像現在這樣動不動就早戀,鬧得轟轟烈烈,早戀在我們看來就像洪水猛獸一樣可怕,誰一旦沾上了邊就會成績一落千丈,而且臭名昭著,永遠不得翻身了。

逢上假日,我們常常三個人騎兩輛自行車去鄉下踏青,曉夢坐在沐歌的後麵,她抱著沐歌的腰,頭靠在沐歌背上,回頭朝著我笑,一副得意揚揚的樣子。

我喜歡乘著家裏的小船在河道裏隻靠一支竹篙順水漂流,河水流得很緩,河上遮天避日的梧桐樹、榕樹展開綠色的枝葉,把河道包得嚴嚴實實,猶如一個綠色的山洞。曉夢的白色連衣裙在周圍滿眼的綠色中顯得格外醒目,她整個人看上去像一隻憩息在綠湖上的白天鵝。

這種悠閑的日子結束在沐歌高考以後的那年暑假。沐歌要去北方讀大學,曉夢一下子對新學期有些無所適從,她甚至沒法去上學,因為她還不會騎自行車。每次上學都是沐歌騎車時帶著她,避開交警在小巷子裏東穿西拐最後到達學校。如果讓曉夢一個人坐公交車的話,經過沐歌多次的實驗總結出一個結論:曉夢隻要一腳踏上公交車,她到天黑都找不到正確的班次回家。要麼坐了反方向的車,要麼就是坐過了頭或者沒到站就下錯了車,更多時候是連車都上錯了。她總是埋怨車子不聽話,她說對於從家到學校之間的那些七拐八彎的每一條小巷她都了如指掌,如果公交車也在這些小巷裏開的話她絕不會迷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