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的時間。永王照例沒有出現在我麵前,我仍有在王府中行動的自由,假作是嫌氣悶出來走走,也沒有人起疑,隻是身後總是遠遠的跟著兩個侍衛,明為保護,實則監視,讓人不能輕舉妄動。
可恨這永王府實在太大,怎麼也看不到全貌,倘若能有一張地圖細細分析,一定會有大幫助,可我也知道這是癡人說夢。穿過花園,來到一座白石橋上,隻見池水如鏡,映著兩岸夾堤的高柳,水中斑斕的魚兒似乎就在柳枝間遊動。如有來生,不如化作這水中的魚兒,豈不是自由自在,無憂無慮?隱隱聽到有腳步聲,對麵正有一個女子緩步上橋,我看了一眼,卻是見過的——昨晚永王妃處的侍女春寒。可沒有想到,她竟直直的向我走了過來。
“敢問閣下是在府中借住的黎大人?”
“正是。姑娘是……”雖然知道她是誰,還是要裝模作樣的問問。
“奴婢是王妃娘娘的貼身丫鬟,見過大人。”她斂裳行了一禮,又道,“娘娘早聽說大人來王府,按理是該一盡地主之禮,隻是她身子一直不好,難以相見,所以時時叮囑奴婢,若有幸見到大人,一定要代為致意。”
“不妨,還請娘娘養病要緊。”永王妃生病了嗎?想來永王一直對外是這樣宣稱的。
“話已帶到,奴婢告退。”春寒又行了一禮,邁步離開,哪知才走了一步,腳下一絆幾乎跌倒,我連忙上前扶住。
“多謝大人。”春寒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中似有什麼深意。
“不必客氣。”我隻覺有什麼東西被塞到了手裏,當下不動聲色的藏入袖中。回頭看那兩個跟班,他們遠遠的站在那裏,似乎並未起疑。又象模象樣在王府中轉了一圈,我這才回去。關上房門,迫不及待地拿出藏在袖裏的東西,展開一看,不由大喜過望。
那竟是一張地圖!永王府的地圖!素色絲卷的底子,上麵清楚的標注著永王府中一切的建築陳設,左上角有兩行字:蒙君相助脫離孽障,大恩無以為報,特送上地形圖一張,盼能有所助益。落款是“庵中人頓首”。
我昨夜相助永王妃,原是心存不忍,更何況隻是舉手之勞罷了,想不到竟意外得了這份大禮!永王妃,你真是我的貴人,改天一定要給莫非煙上炷香,祝他早登極樂,再也不要回來纏你。永王妃的這份地圖給的著實詳盡,大到每座建築的名稱,小到適才經過的石橋,就連外進的廚房柴房都有標注。
狂喜之後,我又發了愁。這永王府比我想象的還要大得多,我到過的地方還不到三分之一!到底從何找起呢?目光不經意掃過地圖上標著廚房的地方,腦中忽的靈光一閃,暗罵自己糊塗。永王就算囚禁別人,總要送飯吧?送飯自然要從廚房出去。我若是到廚房觀望一陣,說不定會有發現。
打定主意,命丫鬟提前將晚飯送來,用過了飯,便借口頭天晚上沒睡好要補眠,誰也別來打擾,早早的關上了門。一麵換上了家丁衣服,又偷偷溜了出去。廚房在王府的北門之側,屬於最外進。我到的時候,正是各房送飯的時間,一眾人忙忙碌碌,根本沒人注意到我。我便閃在一旁,偷偷觀看個人的言行。
原來廚房這裏也有是非,給誰的菜多了,誰的量少了,都能伴隨著一陣好吵。飯菜如何,能顯出一個人在這裏的身份地位。就算隻是侍衛丫鬟,也一樣有等級之分,真正有體麵的,並不自己露麵,自有人給送去。熱鬧是熱鬧,可惜沒有我要的東西,正在焦急,忽然有人在我肩膀上一拍,喝道:“幹什麼的?”
我心裏一跳,轉過身去,見一個廚子打扮的男子正叉腰看我,忙低下頭,道:“黎大學士想吃些宵夜,要小的來拿。”
“黎大學士不是碧玉那丫頭在服侍麼?”
“碧玉姐姐腿疼,所以差我來。”這一套問答是早就想好的,說出來流利得很。
那人嘿嘿一笑,打量了我幾眼,忽然把那張黃黃的臉湊了過來,用隻有我們兩個才聽得到的聲音道:“堂堂的黎大學士什麼時候成了服侍人的小廝了?”
輕輕的一句話,在我耳中無異於晴天霹靂,直覺地想出手,不料對方又道:“這裏人多眼雜,你若想暴露身份,不妨現在就出手。”不錯,我不能出手,而且這人似乎也沒有揭穿我的意思。
“你想怎樣?”
“跟我來。”
我跟著他穿過廚房,來到後麵堆放柴火的小院,同時力貫手掌,隻要他有什麼詭異動作,便發動雷霆一擊。出乎我的意料,站定後他單膝在地上一點,向我行了一禮:“在下高光,拜見黎大人。”一句話說完,很快又站了起來。
“你是?”
“大將軍讓在下務必要助大人一臂之力。”
他是雷霆遠的人!雷霆遠還想著我!我又驚又喜,心裏說不上是什麼滋味:“他回來了?”
“主子聽說大人出了事,就立刻趕了回來,一直想見大人一麵,隻是王府門禁森嚴,未得其便。老實說,在下混入王府作廚子已經有兩年,至今還沒進過內院。若不是大人喬裝到此,還不知道何時能見到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