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段(2 / 3)

他悶悶地穿好衣服,下了床,走入大屋以換房人那種目光打量了一番,然後悶悶地走入小屋,又是一番打量。接著找出一段繩子,量單人床,量小屋的門。再次走入大屋,量雙人床,量大屋的門。

妻子並沒理睬他的舉動,站在廚房裏,手拿半張油餅,一邊吃,一邊

等著煤氣灶上的一壺水燒開。他說:“哎,跟你商量個事兒。”妻子從廚房探出頭,兩腮嚼動著,耐心有限地瞪著他。“咱們把大床移到小屋,把小床換到大屋怎麼樣?”妻子喉部一蠕,一口油餅不大順暢地咽下去了。他看得出,妻子吃得

怪幹的,顯然是希望在上班前能喝上口開水。兒子的早餐是半截腸,一個煎雞蛋,一袋奶,像許多家庭一樣,兒子是重點營養對象。妻子不享受兒子那種優待,一般早餐是半張油餅一碗豆漿。樓下賣豆漿的外地人回老家去了,她就連豆漿也喝不上了。他和妻子同等待遇,半個月來天天的早餐是油餅和開水。偶爾換樣,不過是油餅變油條。三口之家,如果每人的早餐都是半截腸,一個煎雞蛋,一袋奶,他們是吃不大起的。或者不說吃不起這麼難聽的話,而說舍不得吃吧。

妻子已半下崗,每月三百多元工資。三口之家一個月都那麼吃下來,兒子的電腦就甭想買了,電視機和冰箱也甭打算換了,妻子更甭打算每年添一兩件新款式的衣服了。四十四歲的妻子,對自己的穿著偏偏的越發上心起來。她的節儉是情願的,有個人主義的目的。他卻一直都希望每天吃和兒子同樣規格的早餐,隻不過這希望實在難以啟齒。並且,自忖即使說出口了,也不會獲得妻子的批準。

妻子喉嚨通暢以後說:“怎麼?你要一個人占據大屋呀?想得倒美!”他說:“你看你這人,動不動就對別人的話產生誤會。我能那麼自私?

能那麼想麼?把大床移到小屋,咱倆從此不就可以同床了麼?”妻子眨眨眼,似乎還是沒能立刻領會其意。他又說:“反正是萬萬不可以讓兒子睡小屋的。得保證兒子在家裏也有

一個安安靜靜的學習環境是不?”妻子點了點頭。“那你就快來動手和我搬床呀!還愣著幹什麼?”“可,我再耽誤幾分鍾,上班就該遲到了!”“不遲到不是每月也照樣三百多元麼?”

“可如果再遲到,也許就..”

“你別羅嗦了行不行!”

他不禁惱火起來,衝妻子大嚷一句,他知道妻子想說的是“就輪我下崗了”。正是由於妻子想這麼說,他才惱火。

妻子一聲不吭,放下手裏的油餅,走到大屋聽從他指揮。

“你把手上的油擦擦!”

妻子就從床上抓起條枕巾擦手。

他看了更加來氣,吼道:“你怎麼用枕巾擦?”

妻子說:“你從來也不洗東西,你凶什麼?”

他說:“擦上了油能洗掉麼?”

妻子說:“你沒看電視裏的廣告哇?新一代的‘活力二八’,半瓶子油倒在這條枕巾上也能洗幹淨!”

他氣得張了張嘴,一時不知說什麼好。妻子卻撲哧笑了,反而催促他:“快點兒,快點兒!我聽你指揮。依你也好,我沒意見:省得我每個星期六半夜三更的偷偷溜到小屋去就合你那點兒需要!”

他剛抬起一邊床,聽了妻子的話,又放下了,目光很凶惡地瞪著妻子。

妻子趕緊又笑道:“你幹嘛這個樣子看著你老婆呀?開句玩笑都不成了?好好好,不是我就合你。我承認我也有那點兒需要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