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經過請教式的詢問才知道,拉赫美托夫是車爾尼雪夫斯基的名著《怎麼辦》中的人物。我就找來那本書看。看到三分之二還多,那個拉赫美托夫才露麵兒。除了每天晚上睡釘板,為了預先鍛煉一旦被沙皇的警察逮捕,能經受酷刑折磨的毅力。除了這一個情節,書中那個拉赫美托夫並沒給我留下什麼感人至深的難忘的印象。但是傾心和仰慕,在女孩子中是互相傳染的。好比傷風感冒的人打噴嚏互相傳染一樣。有些女學生開始給他寫情書。這使某些比他英俊得多,以才子自居的男學生嫉妒得要命。這一種嫉妒,如同白馬王子對流浪的乞兒的嫉妒。他們給他起了個綽號叫‘校園裏的人馬王子’。把他比作羅馬神話中人首馬身的怪物。
說他隻不過想從馬的肚子裏鑽出來,加入諸神的行列,其實懷有堂而皇之地登上奧林波斯山的野心。他要與馬的身軀分離開的痛苦,其實是他自己的野心造成的。他們越是貶低他、誹謗他,那些女生越癡情地傾心於他。終於有一天我不得不對自己承認,他也鑽入到我的心靈裏來了。這是說不清道不白的。我隻能這麼解釋,我被那些女孩子們的莫名其妙的癡情傳染了!你仔細想一想就不覺得奇怪了。全校英俊的男學生很多。經濟條件優越的男學生很多。
自以為是才子或自以為是賈寶玉的男學生很多。善於以各種方式討女同學們喜歡的男學生也很多,但像他一樣,其貌不揚,卻又相當孤傲,來自很窮困很窮困的地方,但又蔑視一切經濟條件優越的幸運兒,並且在黃山當過背夫的,就他那麼一個啊!而他對每一個女同學都一視同仁,一視同仁地冷淡,可遠觀不可親近的樣子。女大學生和普通的女孩子們並沒什麼大的區別。男性越冷淡她們,越對她們顯得仿佛永遠不可親近,她們往往偏會對人家產生好感,偏想去親近人家。你覺得奇怪是不是?..”
我說:“不,我一點兒也不覺得奇怪。對於沒有戀愛過的女孩子,這其實是戀愛學習。本質上不是愛。是潛意識裏的征服念頭。”
“你也學會對人進行潛意識分析了!我給他寫了好幾封情書。但一次也沒敢鼓起勇氣直接或間接地交給他。一想到那麼多女同學都給他寫過情書,我竟自卑得要命。覺得自己哪兒能配得上他啊!覺得與他比起來,他仿佛是一塊經得起雨蝕風化的山石,而自己不過是一顆玻璃珠子罷了。何況在黃山我打過他一耳光。我想,那些日子,我是為他患了單相思了。不料,有一天晚上,同宿舍的女生表情很古怪地告訴我,宿舍門外有人找我。我出去一看,
是他。他說:‘我是來還錢包的..’我說:‘求求你,別在我宿舍門口談這件事,我們找個地方談吧!’我近乎低聲下氣。我想我當時的表情一定驚慌極了。他顯然理解我為什麼一見到他會那樣驚慌。他說:‘放心,我沒有什麼惡意。不過好吧,聽你的。’盡管他這麼說了,我還是惴惴不安。覺得隻要是在校園內,無論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