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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切片和活檢才能得出。”他說:“那就意味著,還存在是纖維肉瘤的可能,對不對?”我一愣,問他:“什麼纖維肉瘤?我沒聽說過。你怎麼知道也有這種可能呢?”他說:“我自己買了一本有關的書。”

“……”

我不禁仔細看了他一會兒。希望能從他臉上看出些他不必說我就懂的東西。他一副坦然的,若無其事的,簡直就是無所謂的樣子。仿佛早已滲透‖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生命的真諦,到達了生生死死,有何涕哉的境界似的。而我看出那不是真的。看出了掩蓋在無所謂下麵的一派張惶失措的心態的紊亂。這使我感到我像一個陪刑者。外科手術室預約他兩個月後動手術。我對那司空見慣,真正到達無所謂境界的姑娘說,同誌啊,請您替患

者想一想,腫物(當著他的麵,我避免說瘤,因為它太容易使人直接理解成癌)每時每刻都在繼續生長,如果真是不良的東西,現在沒擴散,兩個月後,豈不就擴散了麼?我們都應該加強點兒熱愛生命的積極意識啊!她說,如果人人都無一例外地要求照顧,她能熱愛得過來麼?我早有所料,從小窗口塞入一本我新出的小說集。於是手術日期提前了一個月又二十二天。她說是為我們夾了個“契兒”,再一天也不能提前了。而我替“表弟”一再地說謝謝。

離開醫院,走在路上,我試探地問他願不願到我家住幾天?他先說不忍幹擾我的生活規律。接著又說他喜歡獨處和肅靜。說全係的同學差不多走光了。宿舍裏就剩他自己了,成了主人。想幾點鍾睡就幾點鍾睡。想幾點鍾起就幾點鍾起。想大聲唱就大聲唱。想寫便寫。想讀便讀。他說他想趁機會狠學一段外語..

我沒強求他住到我家去。

我想,即使有“表妹”臨行前的囑托,捫心自問,我對他做的也算可以了..但是我將他動手術的日子記錯了。他比我記住的日子早一天來到了我家,托著左前臂。

我問:“怎麼,竟是今天麼?”他說:“是啊。”我抱歉地說:“真是的,我記成明天了。本來我想陪你的。”他說:“小

手術,陪什麼啊!”我問他手術動得順不順利,他說還算順利。忽然電話響了。是給他動手術的醫生,朋友的朋友的朋友很負責任地

打來的。在電話裏說,“表弟”緊張得要命。躺在手術台上的時候,臉都嚇白了。剛一打上麻藥,就默默地流起淚來了,還說:“醫生,是良性的還是惡性的,你可千萬要告訴我實話啊!我已經三年多沒探過家了..”言外之意是,如果不幸是惡性的,他要死在家鄉..聽對方那話,似乎包含著責備

我的成分——既然是表兄弟,陪一陪的時間總該有的嘛..

我隻能嗯嗯啊啊而已,不敢多說什麼,也不便再問什麼,唯恐“表弟”聽到,又增加一重心理負擔。

我和母親沒讓他走。

他也沒太堅持要走。

那天他就睡在我的房間。我看書。他也看書。我看英國作家卡內蒂的《迷惘》。他看《癌的早期發現和預防》。他自己買的並帶來的一本。我把那本書從他手中奪下,塞給他一本《馬背上的水手》——傑克·倫敦的傳記。他翻了幾頁,說沒多大意思,往枕頭底下一塞,翻個身睡去了。我獨自又看了一會兒,也覺得《迷惘》沒意思起來,見十一點了,熄了燈。

第二天,我和母親仍不許他走。他一隻手洗臉,連毛巾都沒法兒擰。一隻手吃飯,連碗都沒法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