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相擾,腳步連停頓都沒有,拉著葉凡徑自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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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慢點慢點。”葉凡邊跑邊喘著氣,深為自己感覺不幸——自己隻是個文弱書生而已,為何得陪這少年發足狂奔?!從明王峰一路衝下,幾乎衝了三裏都沒停下過,一整天奔來波去,怎麼看都像是自己多事的報應。

少年冷著臉不答話,腳步卻漸漸慢了下來。突然停身放開葉凡的手,葉凡煞不住衝勢,向前跌撞了幾步,險險摔倒。

“我們該分別了。”少年看著葉凡站定腳,轉身,正待說話,搶先拋下一句。說完身形移動,也不管葉凡想要阻止的手,拂然遠去,三兩下便消失在七轉八折的羊腸小徑。

葉凡靜靜站在原地沒有出聲,也不知心中作何感想,好一會兒,彎眉輕笑了下。“你口口聲聲隻是不信我,卻又不想連累我,自願誘敵……唉,真是蠢小孩啊……”自語至此,笑容微澀。“隻是,我既救了你,又如何能忍心放你一人孤伶伶地在人海中掙紮呢……”

沉思片刻,葉凡聳聳肩,在道旁尋了塊大石,用袖子拂了拂石上塵埃,這才坐下,又從袖中掏出本書,眉開眼笑地翻閱著,意態甚閑,讀到佳處,不住地擊節歎息。

金烏一點一滴地西移著,玉兔已臨蒼穹,冬日裏天色暗得早,朔風吹來,枯木瑟瑟作響,擦入石隙間,時有嗚嗚之聲。雖未全黑,但白日裏奇絕秀峻的峰石,已被濃墨縮印成鬼影幢幢。

路上人徑早稀,書上的字也變得糊模,辯認不出了。葉凡揉了揉酸澀的眼,滿意地看到小徑深處,黑衣人們終於循跡尋來了。

笑吟吟地合上書,葉凡閑倚石旁,愉快地打著招呼。“一個時辰便能擺脫韓氏夫婦,諸君果然名不虛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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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離了葉凡,少了個拖累,輕功展開,不到半個時辰便奔出百裏之外,想那韓氏夫婦與黑衣人不論是哪方都不容易追上自己後,腳步緩了下來。

他不知道韓氏夫婦現下生死如何,他也不想知道。自山莊遭焚,他獨自逃出以來,曾去尋那些父執之輩,打探消息。但世情當真薄甚於紙,生前門庭若市的長輩們,聽聞他的來訪,不是閉門拒不見客,就是收留一頓,絕口不提山莊之事……但更可恨的是那些說著要幫他複仇,口口聲聲的甜言蜜語,又或是連施苦肉之計,哄他信任,卻全想將他送於仇人邀功之人!這些偽君子實比那些直接拒絕的真小人可恨多了,絕對的道貌岸然,慈愛仁善!!絕對的狼心狗肺,衣冠禽獸!!

想著初出茅廬時,善自不識人心險惡的自己,竟曾被那些虛假的關懷,虛假的義憤誘騙,哭倒在他們懷裏,少年就是一股怨氣衝起,又慚又怒,恨不得能先刮自己幾個巴掌,再買塊豆腐來撞,最希望時光倒流,衝回去捉起那個愚蠢的自己,順便將那些騙自己的人踹上七八十下才解氣。

可惡啊可惡,當初為什麼會那麼蠢,竟想去相信人類呢?真是無法明白!!那些人,不是想利用自己為晉身之階,就是想從自己身上得出山莊的秘密,說的是仁義道德,作的是禽獸不如……少年不自覺舉手撫肩——那裏有過被刑求過的傷——他曾被送入敵穴中,隻是對方欺他年幼,不曾提防,讓他逃了出來。

那群黑衣人,他是不會認錯的,袖角處都有繡著小小的火焰形圖騰,隻是色彩各自不同。當初火燒山莊的那群人,袖角火焰是金紅色的;一度被擒,那些人袖角火焰是淡青色的;方才與韓氏夫婦相搏,那些人袖角的火焰有紅色與白色兩種。依他所遇這四色看來,金紅色的功力最高,其次為淡青色,再為紅色,白色。敢在黑衣上繡明顯標誌,自是不怕尋仇,應是來自同一個有名的組織吧。隻要能探出來,也就不難知道仇家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