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他所說,他會對我好,那段日子裏便盡心盡力親力親為地照顧我,我知道他多少有些內疚,有些後悔,可他越是一副平和親厚的樣子我就越厭惡他,甚至恨他。
幸運的是,專家會診後一致認為我可以保守治療,不用開顱,權念東自然不會吝嗇錢財,隻要是醫生建議的,什麼好藥都給我用,治療不過一周,CT便顯示情況大有好轉。
老趙臨走之前又來看過我一次,那時我已經好多了,我知道他回去後會仔細跟燕詳說我的情況,或者這段時間已經通過電話給他說過了,但臨走之前還是囑咐他不要跟燕詳說的太嚴重。
“我隻能照實說。”老趙很為難:“他要看你的病曆的,再說權先生的態度……我覺得很危險,還是應該讓燕先生知道。”
“病曆可以看。”我說:“我出車禍的事也可以跟他講,隻是……現在我的情況很好,你沒必要讓他緊張我的病情,他拋下工作過來也幫不了太多忙。至於權先生,他對我是有些管的太多,但……詳哥知道了恐怕會生誤會,你也不想讓他們起衝突吧?”
老趙顯然是比較了解權念東的,也深知他和燕詳的關係,以及其中的厲害衝突,聽了我的話開始猶豫。
“我會處理好的。”我說:“詳哥不是說春節後一切都就好了麼,趙叔,我不想給他添麻煩,讓他安心做事吧,一兩個月的時間而已,到時候我當麵跟他講吧,行嗎?”
老趙想了想,終於點了點頭:“行,我聽你的,不過……算了,你現在跟我聯係也不太方便,我很快會再回來X市看你。”
也許是我運氣好,也許是我還年輕,又過了半個月,某天深夜,我忽然複明了。看見光的那一刻我激動壞了,從沒那麼慶幸過,比死而複生還慶幸。
我能看見的當天,跟誰也沒有說這件事,整個上午仍舊病懨懨躺在床上假寐,下午兩點半,藥打完了,阿跳照例出去辦事,很放心地留我一個人呆在病房裏——我看不見,沒人幫忙根本走不遠,監視也是白搭。
十分鍾後,確認他不會回來了,我才偷偷起了床,獨自溜出了病房。
這大概是個私立醫院,裝修很精致,但人很少,我在走廊盡頭的吸煙處跟一個陌生人借了手機,撥了馬庫斯的電話——吳老師他們都跟權念東交情匪淺,我一跟他們通話,權念東第一時間就會知道。
電話響了兩聲通了,馬庫斯“hello”了一聲,我馬上跟他說:“馬庫斯,我是陳樹。”
“噢,天哪!”馬庫斯誇張地大叫一聲:“要不是吳博士說你被家人帶出去看病,我真以為你失蹤了,電話也一直打不通。”
“我不太方便接電話。”我說。
“你是怎麼了?還是腦震蕩嗎?上次出院的時候醫生明明說沒什麼大問題的……是不是那個醫院水平不行,還是你又惡化了?誰在照顧你?他們說你父母都去世了,哥哥也不在本地。”
“是,腦震蕩惡化了。”我說:“我摔了一跤,碰到了頭,現在權先生在照顧我。”
“是權先生啊。”馬庫斯說:“他對你……呃……按理說,你的治療費用應該是我負責的,但我一直打聽不到你所在的醫院。”
“我在海源醫院。”之前我在床尾的標誌牌上看到過醫院的名字,於是告訴馬庫斯:“這裏的治療費用很貴,權先生他對我,有那種意思……你知道的,但我不想欠他很多情,如果可能的話,你能不能過來幫我辦轉院手續?我想回人民醫院去,那邊的大夫比較熟悉我的病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