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怪我,就開槍吧,我愛了你十年,死在你手上也沒有怨言。”

“你……”權念東一時語塞,半天才說:“你居然這樣逼我……”

死一樣的沉默,我抱著雙肩蜷縮在沙發上發抖,眼淚鼻涕不受控製地湧出來,每次呼吸都艱難無比,根本無心欣賞他們上演的鬧劇——誰給我打的針,誰想毀了我,這些都沒意義,我隻想有人趕緊拉我一把,把我拉出這個無休止的痛苦的泥沼。

寂靜的大廳裏似乎隻能聽見我短促的喘熄,權念東拿過了槍,扔在茶幾上:“把藥劑帶走,給我拿繩子來……最好是皮帶,讓段工準備替代藥物。”說著他俯身抱起了我,頭也不回地往樓上走去。

“權哥,不能給他戒斷!”阿跳跟了上來:“給他打針吧,得讓他留下,不光是為了你,也是為了三號。”

權念東停了腳步,站在樓梯上緩緩回過頭去:“你說什麼?”

我昏沉沉躺在他臂彎裏,死死掐著手心抵擋噬骨的麻癢,混亂中阿跳的聲音清清楚楚傳進耳中:“三號的研發出了問題,中間體A合成成本太高,提純難度大,斯德哥爾摩實驗室發了郵件過來,世界上唯一一家使用中間體A的公司是埃斯利康,他們的供貨商是德國一個實驗室,那家實驗室的技術總監叫馬庫斯,陳樹是他的助手,所以,核心技術機密,都在他身上。”

埃斯利康?中間體A?德國實驗室?馬庫斯?

我倏然驚醒過來——他們想要那個世界尖端致幻劑的原藥中間體!

……

漆黑的夜,黑的漫無邊際,我虛脫地趴在柔軟寬大的床上,側著頭看著不遠處的窗簾,窗簾是米色的,天亮的時候,應該能看見朝霞的光吧……

胳膊上又多了個針眼,權念東終於給我打了針,其實就算他不打,我也會求他打的——我受不了了,我承認,和精神相比,人的禸體都是可憐的悲劇,我的精神可以讓我研發最尖端的致幻劑,我的禸體卻無法抵擋它帶來的無窮盡的折磨。

看著針頭刺進靜脈的那一刻,我意識到我再也不是從前的我了,很快,我就會像病理課放的那些教學片裏毫無自尊的癮君子一樣,跪在權念東腳下請求他給我打一針。

我將要喪失的不僅僅是健康和自由,還有尊嚴。

權念東一直沒有離開,不斷地用柔軟幹燥的毛巾擦去我洶湧而出的冷汗,在我反應最大的時候還給我打了一針鎮定劑,可惜沒起什麼大作用,我仍舊無法睡眠,甚至無法昏厥過去,逃避少許的痛苦。

腕表上的指針已經指向淩晨五點,一天之中最黑暗的時刻,藥物的副反應漸漸消失了,神智和氣力重又回到了我身上,但我不願動,仍舊軟軟趴在床上,起來幹什麼呢,等他來強 奸我,還是給他寫下中間體A的開發路線?

“好點沒有?”權念東坐在床邊,問我:“餓不餓?”

我沒出聲,他摸摸我的額頭:“沒有發燒……你出了太多汗,很難受吧?我抱你去浴室洗個澡吧?”說著將我翻了個身抱了起來。

我推開了他,掙紮著爬起身,扶著牆壁緩慢地朝浴室走去。

熱水從花灑裏源源不斷地流出,蒸騰的霧氣很快充滿了浴室,我坐在浴缸邊上,因為溫度高的緣故,渾身都起了薄汗。不知道是不是幻覺,我感覺某種邪惡的氣味從我周身的毛孔裏正緩緩滲出,幾乎能嗅的到其中那讓人絕望的藥品的味道。

我沒什麼力氣,抖索著脫下皺巴巴的汗濕的衣褲,站在花灑下大致衝洗了一下,重又穿上了髒衣服。

大概是因為濕氣太大,我有些窒息,雙臂撐著盥洗台緩緩地喘氣,良久才感覺好了一點,一抬頭便看見鏡子裏的自己,鏡子裏的人的臉色泛著病態的蒼白,下眼瞼有著很深的黑影,看起來頹廢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