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金星見了眾人表情,就知道他們兀自疑惑震驚楊戩為何如此,當下搖頭連歎:

“這九轉玄功雖然玄妙,卻是三界最可怖不過的事,究竟如何,老道也不得細問。可是這數十萬逃逸到人間的惡鬼,動用神目尋出,還——哎!這——”

眾仙甚至眾天兵都是一抖。

光用想的幾乎就頭皮發麻。

尤其是那些天兵,回想起來甚至有些呆滯。

那個始終冰冷而高高在上的司法天神,和往日一樣不苟言笑,沒有表情,於雲端之上,微開神目俯視凡間,而後冷冷開口下令,讓他們去何處抓拿惡鬼。

偶有失手被逃脫,訕訕回來,也沒有誰擔憂害怕。

因為不過片刻,那些逃得驚魂未定剛剛停下重新藏起來的惡鬼蹤跡,又會發現天兵出現在眼前。

“這倒也罷!”

太白金星一個勁的唉聲歎氣:

“偏偏這般算來,那幾日之後,哎——”

“那幾日之後?那幾日之後怎麼了?”百花仙子不解,卻見身側眾仙全都驚駭的一抖。

“老道就說那積雷山之時,雖說是三太子沉香敖春等人合力,可楊戩那麼快便敗了下來,而昆侖山對上的是勝佛,三太子,梅山兄弟那麼多人尚且支撐了半晌,這——這原是如此!原是如此!!”

太白金星越說越是難以自製,最後揪起了頭發。

那重傷嘔血的身影,無力站起,卻兀自不肯往岩石上靠去,緊緊抓著哮天犬的肩膀,不說一個字,冷厲的眼神更是沒有絲毫鬆動。

忽然有些明了。

為何那時,哮天犬死也不肯退開半步。

隻因為它所看見的主人,並不是旁人鄙薄的那個以權弄勢的司法天神。

嫦娥以袖掩麵,哽咽難語。

——我一直在做司法天神該做的事。

那人如此淡漠,又用如此深邃的目光凝視著她。

忽然覺得眼前暈眩。

是不是錯了。

縱然平日對天庭所有的爭權奪勢,往來變化全不放在心上,但是那些神仙私下裏憤恨,不滿的議論,是否也因為聽在耳中,所以記在心裏。

雖然也曾說過,勸過三聖母。

你哥哥所做的不能說是錯,畢竟天條無情。

可是當得知三聖母早已被壓於華山之下,那日所見不過是楊戩來欺瞞自己所變化的三聖母,憤怒與惱恨,帶著聽聞沉香被無辜追殺而到達極端。

真是為了權勢,六親不認,冷酷無情!

近千年天庭乃至凡間所有神仙一致憤恨的議論,到頭來全湧到心上。

卑鄙無恥,為權勢拋棄一切,連殺母大恨都可以完全不在意,何況是一個妹妹和凡人所生的孩子……

滿殿文書,日夜不歇,天庭八百年來,都沒有誰真正了解過這位被他們輕蔑;厭惡,畏懼,諂媚的司法天神。

“他……他……為什麼不說出來……”百花仙子囁嚅著,難以言語。

眾仙默然。

依照他們所知的司法天神,冷厲無情漠然高傲,若是將這些事說出來,才是反常。

可是——

楊戩當日並無與他們正麵交手的準備,是他們趁著楊戩使用虛米幻境時,自後而圍上。如果當初沒有哮天犬,他當真就這樣受死?

或者魂魄未失,篤定他們不管如何,弑殺天庭司法天神就是大罪?

都覺得一種寒意湧上心頭。

昆侖山下,沉香的那一斧……

楊戩好似沒有抵擋。

那抹飆飛的鮮紅,骨骼粉碎,元神潰散,銀色鎧甲破碎得沾染上觸目驚心的色澤,夜色一般深幽的玄冰大氅沉入水中,就這樣慢慢倒在了清澈的溪流中,再也沒有睜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