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初時不理,可晌午剛過,回廊上隱隱傳來孩童的話說聲,奶聲奶氣得撒著嬌,我聽到他的娘親故作不滿的嬌嗔道:“朔兒乖,別總讓爹爹抱,爹爹受了傷,身體不好。”那聲音減了當年的清脆,增了少婦的柔媚,不虧是真女人。
我默了默。
“無礙的,我抱朔兒回去午睡。”這是秦延之的聲音。
我再默……
於是一家人在我的門口親熱一番後回廂房午睡去了,末了我聽到房門“吱嘎”一聲閉了起來。
我……默然半晌後,忽而覺得確實該出去散散心了,一抬頭發現對屋開了窗,任墨予正抱肩斜倚在窗側,眼梢挑了挑,似笑非笑。
今日楊離不在,叔叔伯伯們也忙著下山打探消息,沒人理我這個閑散寨主,也隻有任家二公子三催四請得邀我陪他下山,不過這穿女裝,還是免了吧,非不能耶,實不會耶,再說我唯一一件女裝是及笄那日裁質,早幾年便本著勤儉節約的原則改小給了三妹妹,這會兒委實是沒有。
出得山寨,任墨予還有些不樂意,俊逸的麵容冷酷的緊,一雙眼睛恨不得放到腦袋上頂著,瞧都不瞧上我一眼,默然行了半晌,我發自肺腑得開導道:“你身為駙馬爺要潔身自愛,我若穿上女裝跟你逛街,倘若傳出去,公主定要生氣的。”
他沒動,眼睛依舊頂在腦瓜頂上,隻是鼻翼微扇,約略是“哼”了一聲。
“作為你一個已婚男人,要自尊、自愛、自潔……”這話是娘親教導幾個妹妹時說過的,我當時眼巴巴的湊過去聽,爹爹卻大掌一揮,拍著我的肩頭豪邁道:“這些話夕兒不用聽,好好練武去!”結果我還沒有走出房門,娘親抬眼淡淡說了一句:“鬱野,你也過來聽聽吧。”於是爹爹便屁顛屁顛得湊了過去……
我倒不指望任墨予能屁顛屁顛得湊過來聽,最起碼要改善一下我單方麵屁顛屁顛得講給他聽的局麵。
結果……他迅速加快腳步,氣哼哼得走了,理都不理我,全然不複他央我下山時的殷勤勁。
四年前我就覺得任二公子的性格別扭的緊,未成想幾年不見,亦發別扭起來。
下山之後,我說往東走,他偏要往西走,結果往西行了不遠,他又甚是挑剔的說:“西側的路塵土大,還是往東走吧。”此番糾結下來,多少令我對他刮目相看,再往西走就是土坡,灰土誠然是很大的,他倒是很識時務。
不一會兒,我們便進了黃菊村,今日沒有攤上趕集的日子,街上行人不多,整齊的店鋪門可羅雀,任墨予隨行帶了個小廝,跑前跑後很是賢惠,於是三個大男人浩浩蕩蕩得逛了半天,將走路發揮的淋漓盡致,愣是沒抽出功夫停下腳步看看店鋪裏都賣了些什麼。
以往大妹二妹她們逛街時,蜂擁而至一通掃蕩,有用的沒用的,好吃的好玩的,隻要你敢擺,我們就敢買,你若要價太高,她們還會搶……
我作為她們的護花使者感覺壓力很大。
這二公子倒是讓我很是省心,目不斜視得走了好幾趟街,總算在一家店鋪門前停下,說是要進去買樣東西,我應了一聲,“好,你去,我到別處逛……”我這最後一句話的尾音還沒有拖完,忽覺胳膊被猛得一拉,跌進一個堅實的懷抱。
身側幾匹快馬疾馳而過,為首的黑衣人甩著鞭子吼道:“沒長眼睛啊!?”顯然……是衝我吼的。
我……後腦勺上確實沒長眼睛。
掙紮著要從任墨予的懷中爬出,他的手臂卻緊了緊,大手掌往我腦袋上一摁,將我的半邊臉緊緊貼在他的胸膛,勒得我好生氣悶,隻聽他的聲音由頭頂傳來,少有的清冷:“若是眼睛長成各位那樣子,我倒寧肯不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