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媽媽有些不樂意:“夫人,咱們可是去了好幾次琉璃廠才能跟平國公夫人搭上,現在卻要便宜了那小蹄子。”
“應該說是我利用了她的本事,才能結交到平國公夫人。說起來沈家的確是家學深厚,那沈如錦不過十四歲,居然能鑒定書畫的真假。若不是沈家無人在朝為官,她父親又是個清高自傲之人,以她的才氣,也不會需要我來牽線搭橋。就盼著她到時候別忘了我這拋磚引玉之人。”周蘭茵悵然地說。
李媽媽譏笑道:“夫人莫不是忘了,剛剛那位也是沈家的姑娘呢,隻怕到現在都識不得幾個大字。到時去了平國公府,說不定還會出醜。”
周蘭茵嗔了她一眼,怪她多話,嘴角卻不自覺地上揚起來。
她其實沒覺得有什麼委屈。在府裏很少見到周蘭茵,兩個人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狀態。她與碧雲、素雲的想法不同,在宮裏時錦衣玉食,但那些東西本就不是她的。有或者沒有,對她來說沒什麼區別。再說王府的處境她也不是不知道,想跟宮中一樣是不可能的。
她特意選東院,不僅是為了避開周蘭茵住的西院,減少彼此間的衝突,而且東院清淨。還有一個原因,便是牆外麵有宸妃當年手植的梧桐樹。與之毗鄰而居,仿佛還伴著宸妃一樣。
至於請先生的事情,也的確不能怪周蘭茵。
周蘭茵給她請了先生,但那位先生認為女子無才便是德,並沒有用心教她。《論語》她已經讀過了,她曾建議先生換一本講,但先生覺得她好高騖遠,罰她抄寫上百遍。她為了抄寫連續幾夜沒睡好,上課時便沒有精神,最後一天還睡著了。那先生覺得她無藥可救,一怒之下就離開了。
她知道王府的難處,她想學的東西恐怕普通的先生也教不了,就告訴周蘭茵不必再費心了。
“多謝王爺。正如蘭夫人所說,住處是我自己選的,因為這裏清淨。至於先生是被我氣跑的……我資質愚鈍,大概沒什麼先生想教我。”若澄回道。
朱翊深看她就像縮在殼裏的小烏龜一樣,怎麼敲打都不肯出來,便道:“你在宮中時,常去文華殿外聽講。是那個先生的學問不如那些翰林侍講?”
若澄眨了眨眼睛,沒想到他連自己去文華殿的事情都知道,還以為他從不曾在意過這些。她也不知該怎麼說。府庫的那個爺爺實在太厲害了,別說府裏請來的先生,就連翰林侍講都不如他。他給她講書法,講字畫,從筆法到朝代背景,引經據典,深入淺出。她想學這些東西,不想學那些儒家經義,她又不打算考科舉。
但她跟爺爺有過約定,絕不把府庫的事情告訴任何人,所以連宸妃娘娘都不知道。
等了半晌,朱翊深沒聽到她說話,決定不再追問,隻是道:“從正月開始,每隔兩日到留園一次,我教你讀書。”上輩子,他們的關係便是從教她課業開始改善的。沈家那個先生,有幾分本事。
若澄嚇了一跳,終於抬眸看他。他,他要親自教她?晉王的文治武功,先帝在世時常向眾人誇讚不已,說此兒最肖他。她在文華殿外聽講的時候,也總聽那些翰林侍講將晉王作為皇子皇孫們的榜樣,說他天資聰穎,敏而好學。他肯教她,她受寵若驚。
但她真的怕他,不僅是因為初見時的冰冷相對,還因為一件她難以釋懷的事。
“王爺的好意,若澄心領了,但……”她斟酌著怎麼拒絕。
“此事已定,不必再說。”朱翊深斬釘截鐵道。
她的眼睛很漂亮,像繁星落入春水,溫柔得如同夢境。朱翊深的腦海中再次浮現那鈴聲和茉莉香氣,竟有點不自在,移開目光道:“此處光照不好,若不想住西院,便搬到北院去住。”反正王府以後也不會有主母,北院空著也是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