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馬背上取下一個酒葫蘆,走到我身邊坐下,不言不語,隻靜靜的飲著,

天漸漸黑了下去,有人在大街上放起了煙花,孩童們嬉鬧追逐而過……似乎,新年來了。

次日天明,我已頭昏腳軟,我病了,我知道。

我把頭埋在膝蓋中,小乞兒推了推我,細細弱弱的說道:“姐姐,你怎麼了?”

我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

“天亮了。”身邊的男子忽然開口。聲音中透著深而冷的沉穩,令人心緒沉定,他繼續道:“再壞的事情總是會過去的,人始終要麵對的是明天,而非昨日。”

我忍住頭痛,抬起頭茫然注視著他,一股深深的熟悉感再次湧上心頭。

我微微簇起雙眉,思考著在哪裏見過他……

“八年未見,看來你過得並不好。”他低聲說道。

八年……

我搜索著記憶。

八年前……

在過年前,也是大雪紛飛的季節,那個衣不蔽體的男孩,那個被人販子鞭打的男孩。

“韓子謙……”我想起了他,同時也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不屑道:“你偷了我的長命金鎖,快還來。”那長命金鎖可是我滿月時母親為我帶在上的,圖的是長命百歲之意,沒想到那一年卻被他偷了去,至今仍令我耿耿於懷。

“韓子謙……”他淡淡重複道,“韓子謙已死,我是饒,今後你就叫我饒。”

“饒?”……“還我的金鎖來。”

“……”

是饒送我回的蕭府。

我剛入蕭府側門,阿月和烏裏珍便迎了上來,她們容顏憔悴,想來等了我許久吧。

“小姐你總算回來了,奴婢擔心死了。”烏裏珍邊奔過來邊埋怨著。

聽到她的聲音,我心裏溫暖了許多。

“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我道。

“小姐……”我這句道歉忽然讓她們紅了雙眼,阿月哽咽著:“小姐沒有對不起阿月,是阿月對不起小姐,沒有照顧好夫人。”

“不是。”我搖頭,別過臉去,看到她哭,我也想哭,我本想忍回去的,卻被她一下子抱住,終於還是忍不住痛哭了起來,烏裏珍也在一旁抽泣。不知過了多久,當我們不再流淚,這才發現,與我一同進門的饒不知在何時已然離開了,地上放著他留給我的風寒藥。他沒有特意去買過藥,新年裏也沒有藥鋪會開,那麼這藥定是他早已買好的,難道他早就想到我會生病嗎?我不禁暗暗疑惑。

我苦笑,他是想回報當年的恩情嗎?或許他明知蕭府不缺這些藥,可還是事先為我準備好了,昨日的相遇定非偶然。但不管怎樣,此刻我雖手軟腳軟,頭痛欲裂,心情卻平靜了很多,似乎想發泄的都已發泄了,該承受的,該去麵對的,也能坦然去麵對了。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回望大門口,他的身影閃過我的思緒,饒……你是誰?

第二日午時剛過,我剛喝下藥,剛想睡一會兒,就被門外的嘈雜聲驚醒了,似乎有外人闖入了我的院中,我穿衣下床,推門而望……不由得瞪大了雙眼!

他騎馬橫衝直撞的奔入我的院落,魯莽無禮,大膽至極!還有他的那匹馬,和他一個樣,一副桀驁不遜的德行,鼻孔朝上噗噗的噴氣,四蹄狂踏!

乍見他,心像是被倒了一鍋熱油般,不受控製地翻滾起來。

半年未見,他比從前更加沉穩了。

他躍下馬來,大踏步走向了我。我竟一時怔愣在當地,不躲也不避,猶如做夢一樣看著他像我走來,那一刻,他在我眼中竟似發了光。

我立在門邊不能動彈,任他把我擁入懷中,氣息狂肆地噴在我耳頸。

“我隻能在這裏停留一柱香的時間。”他喘熄著說道,似趕的很急,他鬆開了懷抱,卻仍緊抓住我的肩膀,低頭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