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青應該是沾染了河裏髒東西的蠱 ,所以才會從嘴裏吐出那種粘稠的液體,人若是中了蠱,某些症狀便是出現幻覺,精神萎靡或者神智癡傻,而最終的結果便是走向死亡。昨日傍晚我們見到的那支送葬的隊伍,那棺材除了不停冒水以外,我還見到上麵沾著一些同樣粘稠的液體,料想也是因中了這種蠱降而死的可憐人無疑。 洛神微微搖了搖頭,道:“不知道是甚麼,不過我隻知道一點,那便是有人刻意布陣為之,目的應該是豢養妖物。” 我臉一時僵硬,驚道:“豢養妖物?”怪不得,方才見到那罡風陣時,我心裏第一個想到的,便是那種用來喂食的囚籠。 洛神斂了眉,低聲道:“隻是可惜的是,我不知道對方到底是何居心。”她頓了頓,忽然又問我:“方才清漪你見那罡風符咒時,有何異常之處?” 我回想了一番,才道:“有瑾蘇子的味道。” 洛神道:“又是這瑾蘇子,我想此事要弄清楚的話,約莫是要去問問那所謂的聽雨樓了。” 我點點頭,霎時又想起了甚麼,皺眉道:“奇怪,怎麼這麼久,妖女那家夥還沒追上來,莫不是迷路了?”原先我囑咐雨霖婞隨著我一路過來,她腳程雖然沒有我移花步快,可這會子事情都處理完了,按理說早就應該到了啊,怎麼走得半響還沒見到這妖女的影子。 我正詫異著,耳邊突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裂空而來,還伴隨著簇簇清脆渺遠的鈴鐺聲,與此同時,我隻覺得身旁一陣勁風堪堪掃過,沒甚防備之下,眼看著要被那風給帶著倒了下去,一旁的洛神急忙伸手將我腰一攬,拉到道路一旁,而隨之而來的馬蹄踏起了水花,濺了我們一身。 我縮在洛神懷裏,心驚之下望去,便見一個身著鵝黃色衫子的女子自我們身邊疾風掠過,身下一匹如墨駿馬,一路踏風跑出極遠,僅能自後頭見到她墨色長發飄飛,腰間則纏著一條白色紗帶,上麵係著一個鈴鐺,叮叮鈴鈴的,隨著蒙蒙煙雨漸漸遠去了。 我從洛神懷裏脫出,兩人對視一眼,立在雨中望著那女子的背影,半響無語。 好奇怪的女子。 她身上鈴鐺發出的聲音,在風中飄蕩開來,聽起來好像那暗夜裏的勾魂曲。 這時,眼前雨蒙蒙的景象突然像是被分開了來,定睛一瞧,卻是雨霖婞渾身濕淋淋地朝這邊跑了過來。她此時手上提著緋劍,淩亂的發絲披散在肩頭,原本水澤晃蕩的桃花眼裏卻是火焰彌漫。 她這一襲若火紅衣,在煙雨中肆意燃燒著,加上她此番極端盛怒的氣勢,幾乎都要將四周的冷雨蒸發得熱氣騰騰了。 我被她這可怕的臉色嚇了一跳,詫異道:“妖女,你這是怎麼了?一副要殺人的摸樣?”” 雨霖婞抬起眼來,一見是我們,麵色霎時白了,慌忙將手上的緋劍一繞,纏上了腰際,垂下眸子尷尬一笑:“可沒啊,就是不幸遇上個流氓無賴,正要教訓之,不想卻被這混蛋撒丫子跑了,正滿大街找他呢。”說罷趕忙上前來,抱怨道:“先前你們走那麼急作甚麼?害我一陣好找。” 我卻覺得事有蹊蹺,她遇上流氓哪會生氣成這樣?這番景象,儼然與當時在龍溝古城中了迷魂嶂時一摸一樣,隻怕是真的要提劍殺人了。 雨霖婞見我和洛神一動也不動,眼睛隻顧著盯著她瞧,忙手一指,道:“愣在這裏看甚麼看!知道我好看也要回去再看,我傘丟了,三人現下都是落湯雞,還是回去換身衣衫吧,別等著拔毛下鍋煮了。”邊說著,邊轉身又嘀咕了句:“這幾天到哪裏都是濕淋淋的,莫非我上輩子是條魚,活在水裏?晦氣!” 我見她陡然恢複平常的摸樣,一時失笑,忍不住道:“那魚兒還不快些回去,當心等下被人釣上來煮湯喝!” 雨霖婞一聽我竟然調侃她,又回過頭來,瞪著眸子伸手就要教訓我,我卻比她還快,腳步一滑躲到了洛神身後,洛神則一言不發將我擋了起來,雨霖婞見狀,氣得一跺腳:“不和你們兩個玩了!你們兩個心眼忒壞!” 說完,抖著衣袖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而她紅色的背影隱在煙雨裏,一路下去,看在我眼裏,仿佛那一度熾熱燃燒的火焰,如今被這冷雨一澆,卻要漸漸熄滅了。 我抬頭,見洛神眸子裏方才鬥鬧時漾著的笑意已然褪去,望著雨霖婞遠去的背影,纖眉亦是鎖了起來。 不由也一陣憂心起來。 妖女。 她怎麼了? 雖說雨霖婞白日舉動頗為奇怪,不過見她遮遮掩掩似是不願意明言,我和洛神也就沒敢多問,三人一路無話,回到客店換了身幹淨衣衫作罷。我們經過今日這番鬧騰,也沒時間去那聽雨樓了,隻得整頓休息,等到明日先去木青家將此行目的弄清楚再說。 第二日上午,我和洛神去叫雨霖婞出門,打算一同前往木青家,誰知她這廝卻突然推說肚子疼,說著就跳上床榻,將被子一卷,裹了身體在那榻上裝模作樣地直哼哼。 我瞧得那叫一個氣,先前還活蹦亂跳的,這會子怎麼就肚子疼了,而且她還睜著一雙桃花眼淚眼汪汪地望著我和洛神,別提多可憐。我實在無法,隻得撐了傘跑到城裏的大夫那裏抓了幾貼藥,再到廚房煎好後送到她房裏,她一見我端著藥進來,嚇得臉都白了,死活都不肯喝。 我越發生氣,心說生了病又不肯喝藥,你不是十五歲就隨著雨老穀主下陵墓踩盤子麼,膽子那麼大還怕喝藥?最終,還是洛神冷著臉逼著她喝下去的,她迫於洛神氣勢,翻著白眼將藥喝完,立即下逐客令,下了榻連推帶桑地將我和洛神給推出去,直嚷著叫我們去尋線索,莫在這裏耽擱時間。 我們一陣無奈,對她叮囑了幾句,這才出得門去。 出門後,這場綿長的雨仍是兀自未停,好似就此纏上了我們一般。我們順著木青他娘親說的地址去尋,一路上摸索了好久,終於在一個小巷子找到了木青家。 木青家是那種典型的江南小院子,朱紅的木門,現今已然斑斑駁駁的掉了漆,透著老城特有的滄桑韻味,上麵懸著兩盞紙糊的燈籠,其中一盞還是殘破的,灰塵使得其失了原本顏色。 我們扣了扣門,等得半響,卻聽那門吱扭一聲,發出古舊的聲響,隨即一個中年女人探出頭來,正是木青的娘親。她看上去比昨日要精神了許多,頭發也整理得整整齊齊,不過目光仍舊是呆滯。 我衝她笑了笑,道:“大嬸,打攪了。” 她低低哦了一聲,見了我與洛神好似挺歡喜的,搓了搓手,便將我和洛神讓進了裏屋。 我們進到屋裏,發現這屋子雖小,家具物什亦是陳舊,但是卻收拾得整潔有序。木青的娘親有些瘋癲,應該不會自己照料生活,想來這家中這一切應該是木青一人打理的,由此看來,他的確是個孝順又勤快的男子。 此時木青披散著長發,正靠在一張長竹椅上喝水,見了我們進來,先是愣了下,隨即立刻就站起身來,走到我們跟前作禮:“兩位恩人有禮。聽娘親說今日恩人要來,木青沒出來迎接,實在是對恩人不住。” 他談吐文雅,濃眉大眼,生得頗為幹淨,隻是眉間還殘留著蠱降的一絲陰鬱氣息。他抬起頭來眼睛盯著洛神看時,倒是呆愣了半響,洛神一直是淡淡長身立著,一言不發,卻是瞧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