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如何下定論。而雨霖婞是個性子急的,肚裏和我們一樣,也是憋了一大堆的疑問,連忙問男人到底是怎麼回事,那男人露出一種既苦楚又恐懼的神色,隨即簡單地說了下事情的前因後果。 原來這男人姓陳,叫陳複,他膝下隻有一女,名喚陳玲。陳玲自幼身子弱,在六天前便不幸病逝了,按照習俗,屍體是要停在靈堂過頭七的,就在陳玲頭七的第二天晚上,陳複和他妻子跟往常一樣在廳堂守靈。隻是那天晚上不知為何,夫妻兩特別犯困,渾渾噩噩睡到後半夜,陳複便被一陣穿堂風凍醒了,這時候,他突然聽到一陣咚咚咚的奇怪聲音響了起來。 此時外麵正在下白毛大雪,寒風呼呼刮著,這咚咚聲在這寒風大雪的半夜裏,聽起來格外瘮人。陳複打個哆嗦,定神去看,就見陳玲的棺材不知什麼時候被移開了一條縫,他當下看得出了一身白毛汗,心想明明這棺材蓋是他親手蓋好的,怎麼會突然移動了位置? 不過陳複終究是陳玲的爹爹,父女感情極深,他暗忖著是不是陳玲的魂魄趁著頭七的時候,返回家來再見父母一麵,當下也不是那麼怕了,走到棺材旁邊想將棺材蓋蓋好,莫讓他女兒陳玲被寒風凍壞了。 他手剛摸上棺材蓋,不想這時那棺材蓋突然整個被掀掉了,跟著,陳玲身子一彈,就這樣從棺材裏直挺挺地坐了起來。 陳複幾時見過這般場景,嚇得腿一軟,趴在了地上,這時候陳複的妻子也醒了過來,同樣嚇得半死。不過陳玲從棺材裏坐起來後,又慢慢地從棺材裏爬了出來,像她往常一般,慢慢悠悠走進了她自己的房間,隨即拉過被子,縮在被子裏睡過去了。 陳複和他妻子尾隨在後麵,見到這一幕,驚恐之外,竟然還有幾分欣喜,因著陳玲從棺材裏爬出到房裏睡著這一過程,無一不是以往他們所熟悉的陳玲的模樣,他們甚至有些恍惚,以為女兒根 本沒有死,這會子終於又回到了他們身邊。 陳複大著膽子走到熟睡的陳玲身邊,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隻覺得她的臉冰涼刺骨,根本不是活人的溫度,但是睡著的平靜姿容,卻和他們平日裏的愛女一般無二。夫妻兩守了一夜,待到晨起雞鳴,陳玲才又醒轉過來。 隻是醒過來的陳玲並不說話,甚至連一個聲音都不發,整個人死氣沉沉的,唯一能做的便是可以四處走動,或者站在一個地方,默默發了很久的呆,既不吃飯,也不喝水,跟個活死人差不多。 不過陳玲行徑雖是這般奇怪,但是好歹還是能似活人那般自由活動,陳複作為爹爹,心裏還是歡喜的。歡喜之餘,卻又十分懼怕,這矛盾糾纏之下,陳複再也忍不住,便去附近香火最旺的寺廟裏找到一位德高望重的師傅問詢。那師傅聽了他的敘述,認為是他女兒“撞客”了,沾染了一些髒東西,便要他去盡早找黑狗血來驅邪,接下來,便發生了今日在茶棚這一幕。 陳複說完,我脖子上早已冷汗涔涔,驚訝得說不出半個字來,我自是知道,其實陳玲的這種情況,和通常說的詐屍,或者撞客,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雨霖婞亦是非常吃驚,呢喃道:“這……這種事,我倒是第一次聽聞過,我以往在鬥裏隻見過屍變的死粽子,這活粽子……” 陳複奇怪地“啊”了一聲,問道:“姑娘,什麼……粽子?” 我暗道不好,這妖女慣常將倒鬥當做家常便飯,動不動就鬥裏長粽子短的,簡單得和逛大街差不多,殊不知這倒鬥在尋常人看來可是不得了的大罪過,甚至會嚇到他人,連忙抬腳在雨霖婞小腿處偷偷踢了一腳,雨霖婞低低痛呼一聲,要說的話也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我瞪了她一眼,她抽了抽嘴角,回了我一個格外扭曲的笑容。 洛神淡淡瞥了我和雨霖婞一眼,無視這場小鬧劇,隻是仔細問陳複道:“你女兒她手上指甲可有暴長的跡象?嘴唇是否烏黑或者發紫?身上有一股異味麼?可曾有意欲傷人的舉動?我剛聽你簡單說了下,但是想知道更具體的情況。” 陳複搖搖頭,老實回答洛神道:“沒有……阿玲她指甲好好的,和她以前一樣,嘴唇倒是白得很,沒什麼血色。阿玲可以走動,可以睡覺,就是雙目無神,和她說話她也不理,而且她很乖,怎麼會傷人呢?” 我一琢磨,照這個描述,這不就和行屍走肉差不多麼? 感覺就像是……就像是讓沒有靈魂的禸體,生生活過來一般。 作者有話要說:過渡章節…… ☆、墨銀穀(下) 我隻覺得這事聽來越發的蹊蹺了,心裏莫名地有些不安。雨霖婞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輕聲對我耳語道:“師師,我怎麼覺得這個陳玲姑娘,根本就像個人偶一般?” 我看了雨霖婞一眼,沒接話,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的確,按照陳複的說法,這樣一個不會說話,既無需喝水,也無需吃飯的人,根本就不能稱之為人,不過隻是一具沒有靈魂的空洞人偶罷了。這樣的人偶,縱然披著陳玲的外貌,也算不得真正 的陳玲。 我正凝眉苦思,而那邊陳複對剛才洛神問他的那些問題很是疑惑,又問道:“這位姑娘,你為什麼要問我家阿玲是否有指甲暴長,嘴唇烏紫之類的問題……我不大明白姑娘你的意思。” 洛神道:“我方才隻是想借這些問題,來確認你女兒是否有屍變的跡象罷了。照你方才的那些描述,你的女兒既不是沾染了邪氣,也不是發生屍變,如此一來……”她說到這,突然頓了頓,沉吟片刻,才終究沉聲道:“如此一來,這驅邪的黑狗血對她是沒有效用的。” “黑狗血對阿玲沒用?!”陳複聞言,大驚失色。 洛神沒有說話,看著陳複,眸子裏沉澱著幾絲複雜的神色。 我隻得對這可憐的男人解釋道:“陳叔,如果你女兒陳玲並未故去,而是因著沾染了屍氣汙穢,才變成這般模樣的話,那她的身體就會漸漸發生諸如長指甲,皮膚發紫之類的變化,這時若是在她身上潑上黑狗血,的確可以為她祛除邪氣。倘若你女兒她……她當真是故去,此番醒來隻是因為屍變的話,黑狗血同樣也可以阻止她的繼續屍變,令她安息……但是你女兒明顯不是這些個症狀,說明你女兒她……” 我說到這,不再說下去,陳複顯是已經明白了我的意思,茫然地盯著地上髒汙成一片的黑狗血,盯了許久,才又抬起頭來,眼裏絕望地看著洛神:“姑娘,你是說我家……阿玲再也沒法子可救了麼?” 洛神蹙了蹙眉,好似有些傷神。我鮮少見她露出這樣煩惱的表情,以往許多事她都能冷靜地想出對策來,但是現在,她麵對這件詭異複活之事,卻是束手無策的。 許是洛神不答話,陳複越發急了,撲通一聲跪倒在洛神麵前,麵色慘白地哽咽道:“姑娘……我知道你們都是厲害人物,你們說的那些個事,我一個鄉野漢子……以往都沒聽說過,什麼也不懂。現在我實在是沒法子了,求姑娘可憐可憐我的阿玲,救她一救!” 洛神見陳複突然給她下跪,略略吃了一驚,彎下腰,想將他扶起來,哪知陳複執拗跪著,根本不願意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