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原本也不是中原之人,但是一直也是說著中原這邊的話,沒什麼不同。在古早之前,煙雲海的先祖原先都是從中原地區遷徙進去的,習俗和風尚隨著曆史變遷,已然改變許多,但是起初的一些習慣都保留了下來,比如語言和文字,不曾改變。 我在心底歎口氣,感覺她從頭到腳,沒有哪處不是一個謎。 不知不覺,送到口中的餃子已然涼透,我才明白過來,自己已經在心裏問過無數個關於她的問題,而時間在這空當,早已匆匆地溜走了。 這種感覺令我有些陌生。我是否對她,太過好奇了些。 “你若不喜歡吃酸的,那便不要蘸著它吃。” 我停止那有些紊亂的思緒,淡淡地叮囑她一聲,她恍然點點頭,不知道是心不在焉,還是她以往當真是受過什麼極端的刺激或遭遇,導致自我封閉,總之又不再說話,一時間桌上氣氛分外冷寂,隻能聽到輕輕咀嚼的聲音。 我習慣安靜,倒也並不以為意,到了後頭,見她擱下碗筷,這才問她:“吃好了麼?” 她又點頭。 我喚小二過來付過賬,隨即領著她走到一處略顯僻靜的角落站著。午間陽光慘白刺目,她抬起頭有些疑惑地看著我,琥珀色的眸子裏閃出幾絲柔軟的光。 “伸出手。” 她一愣,隨即在身上擦了擦,有些拘謹地伸出手,掌心朝上翻著,紋理細膩,手腕上有一道若隱若現的淤青,像一條青色小蛇,仿佛是長時間被繩索或者鎖鏈之類的物事束縛過之後,留下的痕跡。 我拿出身上錢袋,取了一半盤纏出來留給自己,剩下的連同錢袋一同擱在她手上:“這有點銀子,你拿著,妥帖收好了。” 目光一瞥,發現她身上的衣衫早已經殘破不堪,原先應當是極其細膩華貴的緞麵,現在許多地方都已經翻卷了,衣擺處被扯成參差的長條,又道:“你衣服破了,去成衣店裏給自己挑件新衣衫。” 她手裏緊緊攥著錢袋,低下頭去,再次一言不發。 “我要走了。” 萍水相逢,也該就此分別。 我自上覷著她,她驀地抬起頭來,道:“你……你要去哪裏?” “哪裏都好。” 這才轉過身,再沒有瞧她,徑自朝前走去。 人流擁擠,我擠入人潮中,四周一張張陌生而蒼白的麵孔,在我身邊安靜地掠過。 像眼前這樣,無論我遇見過多少人,從來沒交談過的,隻說過幾句話的,偶爾因為某些原因必須接觸一段時間的,對我來說,最終的結果都是一樣。 我不會在他們身邊停留太久。 盡量使自己包在一個繭裏,心腸要比以往更加冷硬,稍微柔軟一下,都不可以。 走得一會,我回過頭去,就見人潮盡頭,她還是近乎木偶一般站著,小小的身子逆著日光,隻能瞧見她大致的輪廓。 這個慘白的輪廓刺得我眼睛驀地有些疼,急忙側過臉去。 我……可憐她麼?我在心裏問自己。 得不到答案,再次回過頭去,人流洶湧,那小小的身影,再也尋不見了。 我怔怔地瞧了會,再次朝前走。 “師傅,煩請幫我造一套柳葉薄刀。”我站在一間鍛造武器的鋪子麵前,對鋪子裏的打鐵師傅道。 鋪子裏生意清閑,那師傅原本正在打盹,一聽我的話,立刻就跳了起來。 “姑娘這是要造暗器?好嘞。”他咧嘴一笑,露出並不整齊的黃牙,上上下下掃了我幾眼,瞥到我背上束著的長劍,又憨笑道:“像姑娘這樣的,做這打打殺殺的暗器做啥子呀?很少見嘞。” 我隨意道:“最近世道不大太平,帶著防身。” “嘿嘿,姑娘說得對,的確……的確這世道不大太平呢。尤其是俺們這青萱附近,這幾天也出了件大事。”他目光壓蓋下來,神秘兮兮道:“青萱附近那林子,最近出了些到處走動的骨頭架子,可嚇人哩,姑娘你知道不?” 之前在林子裏遇到的那些怨氣極重的陰屍麼? 我點點頭:“略有耳聞。” 他自去取了一套打造薄刀的鐵模出來,又道:“那姑娘知不知道鎖龍沉淵?” 鎖龍沉淵? 我蹙了蹙眉。 鎖龍沉淵我自是知道的,六十年前我恰巧來青萱,這裏便發生了一件悚然聽聞的事。 這青萱原本就是一個曆史悠久的古鎮,據說因著在周朝時附近困鎖了一條龍而聞名。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又傳出流言,說那鎖龍沉淵裏埋著大量稀世奇珍,當時便有一夥倒鬥之人結伴去那沉淵裏探寶,結果去了十二個人,卻隻回來了一個,還變得瘋瘋癲癲,過不了幾天便又死在家中。 我接著點頭道:“鎖龍沉淵,確也聽過。” 這師傅似乎是覺得鍛造武器的過程太過單調,便又繼續與我閑話嘮嗑:“其實一看姑娘就知道不是俺們青萱的人,嘿嘿,俺們青萱姑娘沒你好看。俺們青萱這地,自當年周天子穆手下就是一處寶地哩,當年周天子穆出遊,就在那林子附近遇見一條龍,鬼曉得那是不是龍,一說是龍的兒子。周天子見了那龍,驚了禦駕,幸好被當時路過的兩個男人給救了,那兩個男人很本事,當下就把那條龍給製服了,困鎖在這鎖龍深淵裏。聽說啊,為了止住那條龍的戾氣和怨氣,還坑殺了許多無辜的百姓呢。” 他說得眼中冒光,臉色有些慘白,又道:“隻是最近從那沉淵裏爬出來很多不幹不淨的東西,那些都是周天子時期,那鎖龍深淵裏殉葬陪龍的枯骨。” “我兄弟前幾天就看見了那骨架子爬出來的景象,嚇得差點撂在那林子裏,再也回不來了哩。他回來後就病倒了,我去瞧他,他抓著我的手,可著勁地哭,說除了那些爬出來的骨頭架子,其實最嚇到他的,還是一隻爬出來的小鬼!” “小……鬼?”我對這事倒是有些興致,又重複了一遍。 “對,小鬼,其實是個毛孩子咧。” 我心裏一凜,麵上卻不動聲色。 “我那兄弟跑到那林子裏,就見那林子裏有個大石壁,裂了一條裂縫出來,裏邊鬼哭狼嚎,爬出來許多黑黝黝的影子。他嚇壞了,癱倒在地上,最後就見一個小小的身影又從裏頭爬出來,那兩隻眼睛……嘖嘖,那兩隻眼睛,紅得像是滴出血來似的,紅彤彤的,嚇死個人,看身形好像還是個丫頭。” “你……你說什麼?!” 我身子一抖,音調不由得提高了些許。 他笑得有幾分陰森:“嘿嘿,姑娘,我以為你使刀弄劍的,應當也是個膽大的人,想不到姑娘家嘛,膽子到底還是小嘞。” 我壓住心中驚詫,續道:“那小丫頭,什麼模樣?” “我兄弟都快嚇得暈過去了,加上天色又暗,誰還顧得瞧清楚她什麼模樣,就記得那兩紅眼睛,娘咧,忒可怕了點。” 女孩。 陰屍。 樹林。 鎖龍沉淵。 將這一切串聯,我的頭驀地有些痛起來。 那女孩……那女孩竟是從鎖龍沉淵裏出來的? 那她…… 心緒雜亂之下,之後那打鐵師傅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