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你是說她還挑……嗬,真不知道你圖什麼……”韋若祺氣得直笑。

“我跟她在一起,我覺得很舒服,你讓我去相親我也相了,可是真的沒感覺,我這輩子就想娶她,可你卻不同意,”陳默盡量抬起眼看著韋若祺說:“你也是希望我能過好的,我覺得我跟她能過好。”

韋若祺沒有說話,放在桌上的手掌慢慢握成拳,這不是他們之間習慣的對話方試,她覺得意外而無所適從。

“我長這麼大,我已經知道我要什麼,我不會什麼事都能跟你想成一樣,可是苗苑我喜歡她,我想讓她做我老婆,我知道你心裏的媳婦不是這個樣子,可是……你就當,你就當成全我一次行不行?”

按照標準程序說到這裏的時候陳默應該要眼眶帶淚,可是他沒有,竭力維持對視的狀態已經讓他感覺非常難堪。他在乞求一種妥協,在陳默的人生經曆中很少會發生這種情況,而在他與他母親的對峙中從來沒有這樣的先例。他們從不試圖剖開自己向對方坦露心跡,他們總是硬碰硬地對撞,卻莫名地期待著某一刻對方會恍然大悟地妥協。

在這個瞬間陳默有了某種一敗塗地的感覺,好像多年以來他與她的戰役,他終於落敗。

可是又能怎麼辦呢?現在的他已經不是孤身一人了,他總不能拉著無辜的人陪他去戰鬥。

“你想讓我怎麼樣?”韋若祺煩躁地敲著桌麵。

“你會來喝喜酒嗎?”陳默說。

“看情況,有空的話……”

韋若祺拍桌子站起來,她想送客,可是又忽然想到雖然同樣在這間辦公室裏,眼前這位卻是她唯一的兒子,一個送不走的客,是家人。然而陳默卻笑了,有些疲憊的笑容,他坐在圈椅裏,忽然覺得很累,於是腰背不再像平常挺得那麼直,他微微仰起臉,抬頭看向他的母親,那種視角與距離就像是幼時。

一眼萬年的錯覺,彼此之間深深的疲憊。陳默忽然衝動地站起來,隔開寬大的辦公桌擁抱他的母親,卻恍然發現原來這肩膀如此單薄瘦小。

“我會好的,我會過好的。”陳默幾乎有點急切地在她耳邊說:“我們真的會好的。”

韋若祺垂著眼推開他說:“知道了。”

“我會提前通知你的,我等你有空。”陳默說。

韋若祺說:“知道了。”

輸就輸了吧,在關門的瞬間,陳默想。

又不是真的敵人。

苗苑在給巧克力漿調溫,巧克力可能是這個世界上最玄妙的食物之一,它來自熱情的高緯度地帶,曾經攻陷了整個歐洲皇庭,是諸神的食物。它有很多神奇的特質讓人無法理解,就像沒有人知道為什麼像這樣融化冷卻再融化巧克力磚,會改變它的某種特性,讓巧克力淋麵變得光滑油亮,並且不會起霧。

可能有些什麼東西在這樣的反反複複中起了變化,就像我們反複地搓揉一個麵團,於是麵粉中的蛋白質手拉起手拉成麵筋,圍住了二氧化碳不讓它離開,讓生硬的麵團變得膨鬆而柔軟。

反反複複,進進退退,放一點愛心,再加一點耐心。

陳默站在製作間的入口處聽苗苑教導徒弟小如,大概是因為幼師出身的緣故,苗苑教人的態度總是溫柔得讓人心疼,陳默聽得很沉醉。

小如在旁邊咳嗽了一聲,指了個方向,苗苑茫然地轉過頭去,看著陳默愣一下,把口罩拿下來問:“有事兒?”陳默衝她勾勾手指,苗苑一頭霧水地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