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吊死鬼擦粉——死要臉!”
“不,是灶王爺上天——有一句是一句。”
老夫老妻,你一句我一句的的唇槍舌戰,這是他們恩愛的方式,衛紫衣等人早就習以為常,絕不會插進去做和事佬。
隻有戰流虹囁蠕的向寶寶詢問:“寶夫人,你曉得他們在吵什麼嗎?什麼是章台的柳色?什麼叫風流數澤?”
“別理他們,人家好得很呢!”秦寶寶抿嘴笑道:“至於席大人所說的,則是唐朝的典故,被她用來隱喻勾欄妓戶。”戰平幾乎用眼神向她求饒,寶寶還是說得很清楚。反正戰流虹快出嫁了,讓她了解一下男人的花招也是好的。
戰流虹垂下眉毛,默然不語。教她說什麼呢?好象一朵驟然的小火焰打她臉上掠過,宛若白蓮一樣純潔的麵頰潮紅起來。她的羞怯、腦腆,是少女的清純,也是家教的影響。
戰平的繼母是個俐落、精明的婦人,比戰平不過虛長十歲,看起來倒像戰平的姊姊,衛紫衣等人初次拜會,都很自然的改口叫她戰大娘,叫“老夫人”好象自已也矮了一輩,又顯得不倫不類。她年輕守寡,心思全在兒女身上,教導甚嚴,兒子送往私墊,女兒在家中,雖也讀書識字、學點算數,然而,絕不逾越女子本分,主要還是學習操持家務和針線活兒,那一手刺繡本事全表現在她的嫁妝上。
在金龍社時,寶寶原打算挑幾定花色新穎的貴重的布料為流虹添妝,卻被戰平婉謝了。理由是妹子本性樸素,而且嫁往詩禮傳家的湯府,華麗的服飾並不實用,一輩子壓在箱底太可惜了。寶寶駁不倒他的大道理,隻好改變主意,從她的金飾中挑出一條手工精巧而樣式保守的金鏈子和相配的耳環,送給戰流虹,使她感動得掉眼淚,惶惶不敢接受。戰平也是感動的,隻是嘴上不表示。這算是寶寶私下送的,因為她欣賞戰平的個性酷,所以愛屋及烏。至於衛紫衣以大當家的身分所送的賀儀,有“金龍社”的規例可循,不必多表。
今天出來逛街,寶寶特別留意布莊和成衣鋪,打算好好觀摩一下什麼才叫符合八姓莊中有身分的人穿的衣服。
算起來,戰流虹與寶寶同齡,人生閱曆卻相關天,反而小一歲的戰小春個性活潑有腦子,不知情的人會以為他是流虹的兄長。
若說戰小春這輩子最敬佩的人是誰?答案隻有一個,他的異母大哥戰平。當年老爹撒手歸天,全賴戰平扶持,孤兒寡婦才有法子撐起門戶,老爹留下的田產和兩間店麵本該由長子繼承大半,卻在他十五歲時,由戰平做主讓給弟弟繼承,理由是他已決心死於“金龍社”,故鄉的產業對他反而是負擔。
戰夫人原先對繼子是有點戒慎恐懼的,原因是戰平太難以新近,摸不透他心裏在想些什麼,直到她失去了依靠,看到戰平對家裏的照顧,對弟妹的提攜愛護,心裏好踏實,油然生出母子這情,常訓誨幼子雖忘記大哥對他的仁義。
至於戰平本身,隻覺得自己做了一件應該做的事情,他承襲父親一身的好本領,幼弟則繼承產業。十分公平,哪來的恩情?
隻不過,他萬萬想不到,弟妹嫁娶竟然勞動大當家和三領主夫婦親自來觀禮,支支吾吾的不知如何婉辭才好,他這人天生缺少熱情,凡事淡然處之,最怕人家對他過分恩寵,那會使他不知如何回報才好。還好是寶寶親口對他說要去“叨擾府上”,他一支吾,她便瞪眼:“你是不歡迎還是不好意思?告訴你哦,我好不容易才說服大哥陪我出去玩兒,你要是害我玩不成,看我麼整你!好啦,你別再多說了,我就當你是受之有愧,一等到了八姓莊,你善盡地主之祖,就算回報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