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秀笑了笑:“都是補藥,大夫說吃上個把月呢。我爹前幾日還跟我講,身上感覺好多了,不像發病的時候那樣手腳冷冰。現在手腳暖和了,身子有勁,這藥怪管用的。”

“你肯定花了大錢”李氏低聲笑道,“買的是好藥吧?”

安秀笑而不語。

“秀啊,你瞧見你母親那女侄女沒有?”李氏刻意壓低聲音,同安秀耳語,“肚子怪蹊蹺的。我懷鳳兒的時候,五個月肚子都沒有那麼大。她要不是得病了,就是懷孕了。姑娘家再怎麼發福,也長不成那樣的肚子”

安秀噓了一聲:“二嬸,你悄聲些,她聽到了回頭又要鬧我早就瞧出不對勁了,隻是抓不到把柄。她那個內侄女聽說嫁人了,男人出海做生意才來陪萬春娘做伴的。既然嫁人了,懷了身子遮遮掩掩做啥?”

“你說得不錯,這事兒真怪”李氏也思慮,“嫁人了,懷了身子,婆婆怎能把她一個人放在外頭?我剛剛進門的時候,瞧見萬春娘那肚子也怪。我懷了三個孩子,沒有哪次肚子那麼上,應該往下一些。”

如此一說,李氏與安秀都一驚。安秀沒有懷過孕,不知道懷孕肚子應該在哪個位置,一直沒有往這個方麵想。安秀冷笑,看來的確可疑,蕭氏與蕭芳都有問題。

“秀啊,你母親會不會沒有懷孕?”李氏突然想起了什麼,低聲衝安秀道。

“族長小舅子親自斷的,我不敢說啥,等拿到真憑實據再說這事吧。”安秀笑道。今日是女方看門的喜日子,安秀不想因為這些小事攪了李氏的興頭,忙岔開話題,“今日那閨女也來吧?二嬸,我要備多少禮?”

女方來‘看家’,看中了就要叫安秀弟媳婦,作為男方親屬,安秀要給紅包的。

“意思意思就管”李氏笑道,“你回頭瞧那閨女,看著就叫人心疼,性子比你大嫂子還要柔和,長得又白又高,排場得不得了。還怪懂事的,不像娟子那樣會撒個嬌啥得。”

新媳婦未進門,咋看都是一朵花。安秀見李氏說起那閨女,讚不絕口,知道二伯一家子對那個女子都很滿意,心頭也高興。上次何江生看不中人家,安秀一晚上都在憂心,生怕他看不透,還對自己存了啥念頭。

如今看來,何江生也是明白人。

大嫂說的是何早生的媳婦許氏。她的性子好,一個莊子都知曉,大家總說,娶媳婦能娶到早生媳婦一半的性子,就滿足了。

“二嬸,瞧把你美得”安秀也笑。

“能不美?”李氏不介意安秀的調侃,“能娶上這樣的媳婦,咱臉上有光。上次徐家退了江生的親事,那些懷著壞心眼的說了多少風涼話?這回咱叫他們瞧瞧,沒了徐紅,你江哥哥照樣娶漂亮媳婦”

安秀被李氏的得意逗笑了,咯咯笑過不停。

回到家,何玉兒還在繡花,何樹生則翻本舊書。

安秀一愣,咦了一聲:“哪裏來的書啊?”他這書翻得還有模有樣的,好像真能看懂一樣。

“柱子給我的”何樹生道,“秀,柱子說半個月後學裏招新學子了,你不是叫我去念書?”

徐家莊的學堂離他們莊子少說有七八裏地,何樹生去念書的話,就要住在學堂裏。見他小胳膊小腿的,安秀突然舍不得。學堂裏的夥食哪裏有家裏的好?他已經十一歲了,再不吃好些補回來,以後可能就不發育了。

安秀把小石架重新堆上,擱上藥罐準備燒火。見何樹生一臉的盼望,安秀問道:“樹生,柱子他們是住在學堂裏麼?”

“是啊,他們每隔十天歇息一天。”何樹生見安秀有些猶豫,擔心問道,“秀,你是不是不想讓我去啊?”

“怎麼會?”安秀忙辯解,“念書是好事兒,我怎麼會不想讓你去?隻是你這猛不離地要住到學裏去了,我不是心裏舍不得嗎?”

何玉兒沒有忍住,低聲笑了起來。何樹生也嘴角彎起,心頭暖洋洋的,要是安秀巴不得他出去不回來,他肯定很失望。“秀,我們歇息我就回來看你和玉兒。你別憂心。”何樹生安慰安秀。

安秀深吸一口氣,這走上了上學路,隻怕以後的日子都是聚少離多。先是念書參加童子試,考上了是秀才,要入縣學,參加鄉試,鄉試合格了是舉人,參加殿試,殿試合格了,通過家裏用銀子上下打點,能混個好官。

這一生最年輕的光陰,就要浪費在之乎者也上。中途保不齊考試失敗,下一次再考一等就是三五年。

等到何樹生真的做官了,隻怕已經是三十幾歲了。他成長的過程,就是與書本打交道了。

“我憂心啥?”安秀支起笑意,淳淳教誨,“念書有念書的苦,做莊稼有做莊稼的累。你既然想去念書,可得用心,別惦記我和玉兒這一心二用,可是啥都學不會”

“嗯”何樹生急忙點頭。

安秀摸了摸他的頭,轉身繼續煽火煎藥,大約一個時辰才將藥煎好,用小碗裝著,放在提籃裏給何有保送去,讓他趁熱喝了。想起家裏還有點心,轉身回去拿了一小包。

何有保捏著鼻子,喝得一滴不甚。這些不僅僅是銀子,更是安秀的心血。自己無用,不能為孩子分擔什麼,更加不願意拖累她,唯有聽她的吩咐,好好養病讓她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