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在這種氣氛中保持著若無其事的樣子,對於璿真來說,外表她是可以瞞得過別人;可是她的內心卻一直處於紛亂複雜之中。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而且這件事情來頭可不小,因為它能夠讓自己的父母同時這樣不同尋常地行事,分明是讓他們都知道此事所帶來的威脅不小,所以才更要如此行事。

但是,光看父母的舉動,璿真就知道這件事他們不希望讓人了解,所以自己絕對不能主動去問。

但是在一旁猜測個不停,這也讓她夠累的了。

隻是自己府裏的事情無法提起或討論,但是對於似乎與此事有莫大關係的魯王府,底下下人們之間的討論就顯然要多一些。當然,他們嘴裏所討論的魯王府,可沒什麼好消息。這一切,作為主子中一員的璿真知道得很少。她隻知道,如今的魯王朱陽鑄與自己的父親年歲相當,雖然兩府的男主人都不曾見過麵,但平日裏兩府也有來往——隻是多半是禮節性的、或是兩家的女眷在四時八節間派人互相問候送禮。

卷四:第二回 陰影(1)

她還記得,曾經聽父親提起過,魯王與父親有過書信往來,但也不過是談論詩詞而已。德王朱見潾對於魯王的詩文頗為讚賞,還讓璿真也看過對方送來的幾首詩,讓女兒評論一下。

也隻有這些而已了。兩家之間的來往基本上沒什麼實質的內容,可為什麼這次魯王府的人會這麼慌張地找上門來呢?使得自己的父母也如此緊張,可見那邊帶來的消息,可能也跟自己家裏有關係……

身為藩王,衣食無憂那是不用說,除了沒有參與政治的權利外,他們可以說人間的種種享受一切都不缺,能讓他們如此惶惶不安的原因,也隻有少數那麼幾個……但璿真還是無法確定,她也想過會不會這次是魯王府那邊出了事,想要求德王府這邊幫忙;但父母實在不好參與到這些事情當中,所以隻好閉門不見客,當作沒有這一回事——這個似乎也能說得通。

對於最近家裏這種莫名的緊張氛圍,孟媛季媛她們就像璿真一樣,雖然同樣不知情,但都總覺得仿佛就要有什麼事情會發生一樣——而且,並不是什麼好事。但是她們作為深閨繡閣中的小姐,本來就應該不大過問外麵的事情,所以即使察覺到異樣,也不好說什麼的。

當然在姐妹們在一起的時候,她們也難免會說幾句,隻是怎麼討論也沒什麼結果。

弘治十二年的冬天,這個冬季似乎比往常更為寒冷。樹上最後一片落葉也早已掉下,隻剩下枯枝殘幹,默默地迎接著冰雪積聚在自己的身軀上。即使偶爾露出那麼一點痕跡,卻也是黯淡的那麼一抹,讓人留不下任何印象。

可能是由於天氣轉冷,也可能是由於別的原因,這些日子裏,璿真到外麵走去的次數也減少了許多。榮德殿那邊照樣是每天都派人前去請安問候,但算起來,她也有連續四五日沒見過母親了。因為王妃已經讓人吩咐下來:如今她身體不適、平日裏眾人不必到她跟前來,所以眾人也隻好遣人前來問候。璿真越來越覺得母親稱病隻是個幌子,實際上父母都對外這樣宣稱,無非主要是想避開外麵來求見的客人。不過是想隻避開魯王府的人呢、還是說連其他客人也不想見,這點璿真就不清楚了。

而至於魯王府那邊,最近也沒再派人來。不僅沒派人來這裏,連一點消息也沒聽見——也不知是因為府裏不能提起此事、還是因為那邊真的一點風聲也沒傳出來過。

在這種忐忑不安的環境中,時間一點點流逝。雖然開始的時候曾經一度鬧得人心惶惶,可是隨著事情沒有了下文,人心中的那點不安也是會淡化的。漸漸的,人們也不再像當初那樣、能放下心來並且開始準備過年的事情了。

到了十一月底,天越發冷了。這一日,璿真得到榮德殿那邊的傳話,早早便吃過飯,往那邊去了。她身披鶴氅,一旁有宮人打著油紙傘,還有一個小宮女在旁扶著璿真的手,侍候著她小心走路,以防踩在雪上滑倒了。

到了大殿那兒,璿真拜見了母親。隻見王妃於氏與昔日無異,隻是神情中隱隱帶有一絲憂慮,哪怕是微笑的時候,也難掩此憂色。她看到自己的女兒,笑了一笑,說:

“外頭下雪大不大?這麼冷的天裏你還走了來,仔細回去凍著。”

“若不來瞧瞧娘,我回去便是沒凍著心裏也不得安生。”璿真又問道:“娘今日可覺得好些了?還有哪兒不舒服?”

“好。那些天你天天遣人來問,我都知道。便是有病,經我這丫頭這麼一記著,我也沒事了。”

一旁的李媽也在湊趣勸解。“正是哩,姐兒休要再掛你,萬一憂慮壞了,可不值了。”

這時,奶娘抱著寧哥兒過來,於氏將兒子抱在懷裏,又對璿真說:

“這些天我身上不好,倒沒在意他的事。我的兒,你弟弟又小,要是我有個一時半刻顧不過來的,你可要好生看顧著他些,你們兩姐弟,休要出個什麼事,這樣為娘的方才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