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
夜裏下了暴雨,次日是個大晴天。第一縷晨光照進山洞的時候,男子張開眼睛,掙紮著撐起身子,入目便是對麵抱膝而坐的少女。
“醒了?”烏蘭見他睜眼,隨意將鬢邊發絲撩到耳後,笑說,“別亂動,扭到傷口不好愈合。”
男子眼中閃過一絲訝色。這並不是為自己的處境——他醒來刹那便知道自己得了救,此時的驚訝,是獻給烏蘭的。她無意而簡單的一個動作,卻如初夏新荷,風略薔薇,說不出的清新風致。
她此時隻有十二歲,尚未成年,生活的磨礪卻早已脫去她的稚氣,嬌小的身子上有一種常人難及的成熟內斂。
男子望住烏蘭盈盈笑顏,說道:“謝謝。”
烏蘭掃了一眼男子胸膛強壯的肌肉,微微一笑:“不必客氣,看你身體很好,隻要不亂動,傷口很快會愈合。不過你還有內傷,心肺受創,血脈不通,我可以給你行針三日,大概可治好七分,剩下的三分靠你自己休養調理。”
“三日可治好七分?”男子難以置信。他心裏明白,自己所受的內傷並不輕。
烏蘭轉頭取了背囊中的針盒,一排大小各異的銀針迎著晨光閃耀:“不用懷疑,到時你便知道了。”
男子老實躺下,任烏蘭行針,歎道:“想不到鄉野之間,竟有如此奇遇。”
烏蘭不答話,麵目沉靜,素手拈起銀針,沿著心脈細細紮在他胸`前、肩頭、雙臂的穴位上。
“我叫布赫。你呢?”男子問。
“烏蘭。不要再說話,閉上眼睛,讓心中一片空白,什麼都不要想。”烏蘭頭也不抬,交待了幾句,繼續認真行針。
布赫望著她如水麵龐,深吸口氣,慢慢合上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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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國家,烏蘭是生長在茫茫戈壁灘上的植物,在貧瘠土壤中開出豔麗的花來。他今日遇到這女孩,就像幼年在戈壁見到烏蘭花那樣,訝異中帶著欣喜。他腦海中映出的女孩笑臉,就像那活潑潑的豔藍花朵。
初遇
天光漸濃,雨後清晨溫柔的光線穿過洞口,落在烏蘭挽發的碧玉簪上,一點一點緩緩移動,像汩汩流淌的泉水。
布赫遵著烏蘭吩咐,努力讓心頭清明,竟漸漸睡去,再醒來時已近午時。
山洞陰潮,布赫睡醒後卻無不適,反而全身舒坦,似乎從來沒有這麼酣暢的睡過,要不是還有嚴重刀傷,他幾乎要一躍而起。
烏蘭正坐在洞口生火,熬一罐米粥。
布赫挪過去坐到烏蘭身邊,謝道:“姑娘醫術真好,若不是你搭救,我的命大概會賠在這裏了。”
他蓬發散亂,臉上血痕泥痕混著,髒汙不堪,隻餘一雙眸子晶亮,透過亂發炯炯看著烏蘭。烏蘭用一柄大大的樹葉煽火,看了布赫一眼,狀似無意地說:“你是胡人吧?”
布赫眼中閃過防備的神色,搖頭說:“不是。”
烏蘭隻是一笑,閑閑說道:“你漢語說得雖然流暢,但仔細聽聽,便能發覺口音略顯怪異。五官深邃,身材高大,都是胡人的特征。腳上的羊皮靴子雖然很多漢人也有,但靴底蒼狼花紋卻是胡地古達部落的士兵專用。你腰間的刀鞘也不是尋常物,我猜,你該是胡地的軍官吧?”
布赫眼中滿是驚訝和讚賞:“好眼力,好見識。想不到你知道我是胡人,還能鼎力相救。”
烏蘭搖搖頭:“義父常對我說,醫者濟天下,分什麼胡漢?你們雖是入侵的胡兵,可家中也有心心掛念的父母妻兒。救你一命,就是救了你全家。”
布赫笑意深深:“你這種善心聽起來不錯,卻是漏洞百出,隻能算是‘小善’而已。”
“善心還分大小?那什麼是大善?”烏蘭奇道。
布赫靠在牆上,目光穿過洞口,望向遠方天際,思緒穿過回憶,落到很遠很遠的地方。
烏蘭並不催促他,繼續慢條斯理煮著米粥。
初遇
“大善,對於你來說,即是不救一個胡人。你多救活一個胡兵,漢地便多一個入侵者。你救了胡兵父母妻兒,那漢地兵士的父母妻兒呢?乃至你們全靖國的漢人呢?到時都會遭殃。你是個好醫生,可不是一個好國民。”
烏蘭展眉一笑:“被人救了還這麼多歪理?如你所說,我便行一次大善將你殺了吧。”她用竹枝去攪動罐子裏的粥,攪了一會,斂了笑容:“其實呢,就算沒有胡人來打仗,靖國內部皇帝昏庸,奸臣當道,百姓也是水深火熱的。索性你們滅了靖國,改朝換代算了。”
布赫微微驚訝:“你是靖國人,說這麼大逆不道的話?”
烏蘭盯著罐子裏翻騰的米粥發呆,良久歎了口氣:“就算改朝換代,你們胡人的王也未必能讓百姓過好日子。”
布赫心有所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