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條下來,用匕首割成一個一個的小塊,送到儀光口中,“慢慢吃,嚼細了再咽。”
鄭儀光用力嚼著,那肉並沒有烤得全熟,依稀可以聞見血腥味,可她覺得美味極了。
一顆淚珠從眼角流出來。她看著烏蘭,衝口而出:“我十七。”
烏蘭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我十四。叫你鄭姐姐吧。”儀光笑著應允。
篝火在原野明滅,茫茫大地上,儀光覺得隻有這車內還有一絲人間的味道。
她聽著車外粗獷的歌聲,和車內女子細細的嗚咽,握住烏蘭的手,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夢中,她和烏蘭攜手出遊,在家鄉明如美人鏡的湖上泛舟。荷風吹過,輕輕送來采蓮女的歌聲。
是一首樂府。
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
又是西洲曲的調子。
……單衫杏子紅,雙鬢鴉雛色……低頭弄蓮子,蓮子清如水……
明麗婉轉的曲子伴天上飛鴻來去,夕陽下是她緋色裙裳輕撫烏蘭純白衣袂。
……
可是夢終歸是要醒的。
這裏不是江南的溫軟水鄉,而是凜冽可怕的數九寒冬,是馬蹄聲聲的朔北胡地,是她不可知的烏雲籠罩的漫漫前路。
她不知道,命運已經將她推向了一個深不可測的萬丈淵穀。過不多久,她的眼裏就會褪去水鄉的溫潤明麗,手中會握住殺人不見血的鋼刀。
而她夢中和烏蘭攜手泛舟的情誼,也終將煙消雲散,渺不可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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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姐妹篇《宮醫歎》《痞醫亂》《毒醫難》精彩進行中
姬妾
幾日的急行軍終於結束。拂曉時分,軍隊進入了古達城。
歡快的馬嘶夾在震耳歡呼聲中,車外到處是粗著嗓門的胡語,被擄的女子們瑟瑟發抖。
烏蘭目光掃過受難的同胞。雖然路途艱難,所有人鬢發淩亂神情憔悴,但眉目間卻是難掩的麗色,一個個明眸皓齒,放在哪裏都是奪目的美人。
“到了嗎?他們會把我們怎麼樣?”儀光緊張地問。
烏蘭握住她手,看看她大病未愈卻依然明媚的臉龐,沉聲道:“不知道。”
儀光麵上一片頹然之色:“大概不會死吧,是會比死更難受……”她的嗓子依然沙啞,聲音像寒冬冰下艱澀的流水。
烏蘭心下黯然,她果然明白。
一路行來,因為治病的原因,兩人頗為親密。烏蘭聽她談吐是個知書達理的人,如今看來,心思也靈透。
烏蘭低聲安慰:“以往胡人來犯,雖然奸淫燒殺無所不為,卻從未擄過這麼多女子回國。先不必害怕,如果要動手,路上就已經動了,何必留我們清白身子到現在。”
儀光雙眉緊蹙:“聽說我們靖國軍隊裏,有專門的營妓。”
“不會。”烏蘭咬唇,安慰她,也安慰自己,“隻為營妓,他們不必千裏迢迢大費周章。”
口中雖那樣說,可她和儀光都明白,胡人行事乖張,不能以常理忖度。這麼多流落他鄉的年輕女子,會有什麼好下場?
“如果難逃一死,你最後悔的是什麼?”烏蘭撫摸著靴間暗格的突起,低聲問。
儀光雙目茫然地望著前方:“我最後悔,沒有機會回去殺了她們!”
她口中的“她們”,是與她自幼相處的姨娘和姐妹。若不是她們,她怎會背井離鄉遠赴邊境,怎會身陷胡地等待宰割?她們明明知道邊疆戰火不斷,還將她逼出家門,隻盼著她死在外麵才好。
姬妾
她此刻想起,隻恨得全身發抖。就算死,也要變成厲鬼回去複仇。如果僥幸不死,必要回去將她們一個個扒皮抽筋!
可是那個所謂的“僥幸”,有可能存在嗎?
她終於輕歎一聲,低下頭去。
幾個鼓鼓的包裹忽然被扔進車內。車簾掀處,是絡腮胡子討厭的臉:“穿上衣服下車來!”
冷風呼地一下卷進來,女孩們抖得更加厲害。她們茫然地看著絡腮胡子,誰都不敢動彈。
“都他媽快點!等老子抽完這袋煙,誰還沒穿好,老子就砍了誰!”絡腮胡子扔下話,鑽出車外抽煙去了。
烏蘭伸手解開一個包裹,發現裏麵是幾件棉袍和氈毛的披風。她撿了兩件披風,塞到儀光手中一件。兩人目光相對,儀光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也動手開始圍裹披風。
既然不知道將會如何,那麼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外麵這樣冷,穿暖一點不會錯。
其他女子見兩人動手,也紛紛挑了衣服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