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那點不高興散不去,驅使著她隻願意給對方做一盤豆腐。
哪怕隻能將心思隱藏在菜色裏,天心月也想對這位高傲的劍客說上一句:你也隻配讓我做一碗豆腐了。
而等西門吹雪見著了午膳時桌上多出的那盤碧綠豆腐,聽著婉如在耳邊誇了一百遍“鳳姑娘心靈手巧!”後,握著筷子的手頓了一瞬。
——她會做的素齋有很多,蘿卜也能給雕出花來。可用來討好他的一盤菜卻是盤豆腐。
這意思是……他隻配這盤豆腐嗎?
西門吹雪動了勺,在婉如期盼的視線下,吃了一碗。
午睡後,天心月被窗邊吹來和煦的風叫醒。她來萬梅山莊的時候還是仲春,如今看來怕是快要到穀雨了。她披著外袍,趴在窗邊便這麼悠閑的看著萬梅山莊的景色,像是看不厭似得。
她本來就很少會有看厭的東西。許是能擁有的東西太少,天心月對於每一樣屬於自己的事物都珍之愛之,若是毀了、壞了,便少不得心疼一會兒,能修補便修補,修補不了,也要藏進箱子裏才作罷。她來到移花宮後,廻光曾笑她這種習慣怪小家子氣,說難道群芳穀就從沒有給她這樣等級的美人一點好處?
當然是給的,可天心月從不認為那些是屬於自己的。
那些是群芳穀的。
她有的東西,僅僅隻是人牙子沒有收走的一隻手工的小布娃娃,大概是她一名並不擅長手工的家人央不住她的請求做給她的。因為不值錢,所以沒有被人牙子拿走,在群芳穀裏也沒人稀罕,陪著天心月渡過了最難的時光。直到被修補的快要瞧不出原本的樣子了,才被天心月小心的擱在了箱子裏,和另一截木質的劍鞘放在一起——這劍鞘是她從冷血那兒偷來的。隻可惜這截劍鞘和布娃娃已經隨著群芳穀的毀滅而一起化為了灰燼。她變得一無所有。
直到後來,她又有了鳳尾琴。
她有了很多東西,多到一個箱子放不下。
天心月想著想著,忍不住彎起了眼。萬梅山莊的花草都被花匠用心的打理,光是看著便能從心底裏安寧起來。天心月瞧了一會兒,便有些困了。
她睡得淺,朦朧間見到了西門吹雪。她想她住的地方位置當真好,西門吹雪每次去練劍,總要經過她的藥廬。
她似是迷迷糊糊和西門吹雪打了招呼。
西門吹雪停下了腳步,他看著天心月說了一句什麼,天心月沒有細聽,她隻是笑。多笑總是不會出錯的。
西門吹雪頓了一瞬,走了過來。
他低下頭,不苟言笑的表情映在天心月的眼裏有些凶。
西門吹雪蹙眉道:“鸞鳳,你該知道自己的情況不宜染病吧?”
天心月隻是笑。
西門吹雪眉梢皺的更緊,他當然看出天心月其實睡著了,隻是本能的那點兒警醒讓她瞧起來不像是睡著。他看著天心月,忽然低下頭去,他微微眯起眼,忽然問:“鸞鳳,你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麼?”
天心月當然沒有回答,但西門吹雪卻從她的眼裏看見了自己。
睡意從天心月的眼裏如同潮水般快速褪去,她竟然因為西門吹雪的一句話而清醒了過來。
似是春一樣的少女合了合眼睛,再張開時帶了點困惑,問著他:“西門先生,您剛才說什麼?”
西門吹雪忽便覺著沒意思,他掃了天心月一眼,不發一言抬步離開,往梅林去。
天心月瞧著他的背影微微凝起了視線,卻是再也不敢睡著了。
她想了想,取了自己的琴,轉而練琴去了。
藥廬離梅林有一段距離,聲音即使傳過去了,也淡的很,並不會打擾到西門吹雪習劍。所以西門吹雪聽見琴聲的那一刻,已經是他練完劍回去的時候了。
他駐足聽了一會兒,竟是從未聽過這樣的曲子。
西門吹雪再次去了藥廬,他找到了天心月,天心月就是估計著他快要練完劍,方才彈了完整的曲子。如今西門吹雪找來,她反而不太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