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了充滿香氣的屋子。
外麵還很黑,估計離天亮還要一兩個鍾頭。這是一天裏最冷的時候,我打起哆嗦來。我的腳步聲在黎明的空寂裏顯得特別響。門口牆角的一團東西鼓湧了一下,我警惕地盯著那團越來越高的東西,終於看清了那是一個披著麻袋片的人。他的頭發長及項背,他的臉完全被那頭粘了草屑的亂發遮住了。我把腳步放輕,想從他身邊繞過去,但他迎著我走過來,對著我的臉吱吱地叫了一聲,那樣子像一隻貓對著入侵者示威。我聞到了一股難以忍受的酸臭味,這是隻有禿鷹才喜歡的就要爛掉的氣味。我趕緊捂住嘴,把就要衝到嗓子眼的東西壓下去。我側側身子,想盡快離開這個快要腐朽的活物。但他擋住了我。
“你想幹什麼,你要攔路搶劫可選錯了人,我身上除了這身衣服什麼也沒有。”他不像乞丐,乞丐沒有這麼蠻橫的。
“你除了這身衣服還有一肚子酒肉,還有一個女人身上的體溫。我說得對媽?”
我出了一身冷汗,昨夜的事他是怎麼知道的?難道這是那個女人安排好的陷阱?想到這裏,我的氣湧上來,這個卑鄙的女人,果然比我想象的還壞。
“說吧,她想讓我幹什麼?”
“你喝多啦,我想讓你涼快涼快。”
眼前的這個人是怎麼知道我們的事呢?我想起來了,她的房子前麵有一棵樹,在我拉上窗簾時曾聽到“撲嗵”一聲,但我沒在意。麵前的這個人無疑就是那撲嗵聲的製造者,如果真是那樣,那他就跟院長沒有什麼關係。
一百零七
他是一個偷窺者,或者他早就想打院長的主意。在一個個寒冷的冬夜裏,一個人蜷在樹杈上,等著機會,但那個機會永遠也不會輪到他頭上,那個女人永遠也不會對這個披著麻袋片、滿嘴惡臭的人敞開衣襟。
“你怎麼能偷窺人家隱私?一個男人可不該做這些雞鳴狗盜的事。”
他嘿嘿地笑起來。他的笑像被什麼東西噎住一樣,半天發不出一個音節,這更顯得他笑得陰森。他的笑變成一陣冷風直往我身上鑽。我又哆嗦起來,“哢吧哢吧”的咬牙聲他一定聽見了,他不笑了,他說,你是不是很冷?我點了點頭。
“那就把你的衣服脫下來給我吧。”
這回可碰上歹人了。“你有什麼事等天亮了再說,現在我得回家。”
他又像斷氣一樣笑了一陣。“我還不知道你的鬼點子,天亮以後再說?天亮以後你就會叫很多人把我綁起來,把我送到黑屋子裏。這都是一些過時的招了,不用拿這小兒科的把戲哄我。”
“要不你跟我到家裏去,你想要什麼我都答應你。”
“算了吧,還是把你的衣服脫下來吧。你把衣服脫下來,我管保你立馬就不冷了。”
我站在那裏沒動,我在想著下一步的行動。
“怎麼還要讓我動手嗎?”
我隻好動手解衣服。我把上衣脫下來,他又指指棉褲,我又把它也脫下來,我站在那裏,果然不抖了。
“你走吧,到時,我會把衣服還給你。”
我回到家裏,關上大門,看看表,離天亮至少還有一個半鍾頭,我鑽進被窩。
等我睜開眼時覺得渾身發軟,骨關節一陣陣酸疼,身體像散了架一樣不聽使喚。我大概做了不少夢,醒來時都記不起來了。我隻記得最後一個夢:我站在烈日炎炎的廣場上,後樓的戲台上坐著鎮長、栗原小子的父親、還有縣長和那些坐小轎車找爺爺看病的人,最前麵是地委書記章太雷,他在對著我們講話。但他的話我一句也聽不進去,因為我太渴,我端起地上的一碗水喝下去,但還是渴,我就一碗接一碗地喝著地上的水,章太雷就講著他永遠也講不完的話。我還聽到栗原小子在叫我,隻是她不叫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