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誌文,他是我們堂堂的縣委副書記呀。”
我不知道張誌文是縣委副書記,好像犯了什麼錯誤。我為什麼要知道一個縣委副書記的名字?在這個有近六萬人的縣城裏,難道我得把每個人的名字都記在心裏嗎?她又接連問了幾個人的名字,我一個也答不上來。她說:
“李純呀李純,你未免太清高了。在世麵上活著,誰還能用不著誰,今天這個人是個推小車的,明天就可能是你的上司,還是多給自己留條路吧,多交點朋友,朋友多了好辦事,就是章書記也不會支持你壘著門朝天過吧?”
一百零九
“你說得是,我得好好向你學習。”她知道我說的不是心裏話,也不揭穿我。
“這個張誌文,有些事做得可是不太像話。這話你知道就行了,千萬別再給別人說,就是章書記那裏也別提,說出去對咱們都沒什麼好處。畢竟是咱縣裏的領導,領導有了汙點,我們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她已經拉開了架勢。我聽,她要說;不聽,她也要說,幹脆讓她痛痛快快地說完好快走。
“不提,跟誰也不提。”
“聽說他把一個女孩子調到辦公室當秘書,晚上常常到很晚才回家。有一回她老婆到辦公室找他,推門推不開,等開了門,看見那個女孩的頭發很亂,衣服上的扣子也係錯了地方。他說他們正在研究工作。‘你們研究工作?你們的工作都研究到褲襠裏去了’,她啪地給了男人一個耳光,也給那個女孩一個耳光,那女孩哭著跑了。後來那個女孩來咱這裏引產,聽說那孩子已經五個月了,鼻子眼睛長得很有眉目,一點也不像跟她來的那個排長,倒是很像張誌文。這是上個月的事,你怎麼不知道呢?”
如果早些時候聽到這種事,我會為那個排長難過。有了前幾天跟院長的那檔子事,我就不這麼想了。
“這些事你怎麼知道的?”
“他要跟老婆離婚,老婆就把這事給張揚出來了。聽說為了這,他狠狠地打了老婆一頓。”
“一個縣委副書記還能打人?”
“他早就打過人,聽說在文革中他可打過不少人。現在正查他呢。”她停了一下又說,“他這回怕是幹到頭了。你知道他下去誰會頂上來嗎?”
我搖搖頭。我對她的問題不感興趣,我隻想著那天晚上和她在一起的事,我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巴。她見我不說話,以為我在思考。她又說,那個副書記是管財政的,應該從這個口裏選一個上來。
“讓財政局長上來就行啦。”我隨口說了一句。
“那我得先替他謝謝你啦。”
“替誰?”我被弄得莫名其妙。
“哎呀,你這個人就是裝得像。你不知道我的老頭兒是財政局長?”
我說,知道知道。其實我真不知道她的男人是財政局長,我隻是沒有心情聽她嘮叨。她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她說,坐的時間不少啦,你也該休息一會啦。你多在家休幾天,單位上的事我讓小張先頂著點。
她站起來朝門外走,一隻腳已經踏到院子裏了,又回過頭來說,“要是章書記征求你的意見,你可要多替咱們縣美言幾句。這裏畢竟也是章書記的老家,他肯定也很關心這裏的領導班子建設。”
耳朵聽到的是那些女人的呻[yín],聽不到的是子宮裏即將遭到滅頂之災小生命的尖尖叫喊。我上班的第一天,院長就興衝衝地跑來告訴我,我們診室又新增了一台機器。這是一台更先進、更高級的機器,它可以讓我們的診室門口不再有女人為了打掉自己的孩子而排長隊。我從它身邊走過時瞥了一眼,它已經調試好,隻等哪一個幸運或不幸的女人開啟它、使用它。我快快地離開,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但不一會兒,院長就把我叫出來,她說新機器就要工作,讓我也一起過去看看。我找不出什麼推脫的理由,隻好跟她走進了那間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