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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基本症狀減輕甚至消除了,剩下的事情是康複。老教授說這話時他們的學校領導也在場,學校領導當即決定可以給陳淑華放長假,為了生活方便,還可以讓她回父母工作的海濱城市。但她不想去,她回來了。她走進了我的院子,戴了一頂挺漂亮的帽子,直到走進屋子坐下來也沒摘掉帽子,因為她的頭上一根頭發也沒有了。

“你看我還像卓婭嗎?”她的臉上有了點肉,但一看即知那不是吃五穀長出的肉,那是魔術師在黑箱裏給她捏上的肉。我點了點頭,我說很像,比那個卓婭還漂亮。這時,她看見從院子裏走進來的小雯,小雯也正看著這個陌生的不速之客。“她真是你撿……”她的話沒說完,她擔心這個睜著大眼睛的孩子能聽懂她的話。我點點頭。“她叫什麼名字?”我告訴她叫小雯。“會說話了嗎?”我指著陳淑華對小雯說:“叫,叫什麼……叫姑吧。”小雯看著陳淑華的臉,正要張嘴叫,又被她打斷了:“叫媽。”小雯有些害怕地鑽到我的懷裏,叫了聲“媽”,眼睛卻看著我,她在叫我。在她的腦子裏,媽和爹是一回事,都是我一個人。陳淑華高興地把她從我懷裏奪過去,在她小臉上親一口。小雯很快就吱吱哇哇地從她懷裏掙出來。她隻有一個媽,她的媽是我,任何一個女人都很難跟我把這個位置顛倒一下。

“我今天就住在你這裏,醫生說我可以休很長的病假。”

我還是不能給她太多的希望。可張開口說出的卻是“好啊,我正好也該歇歇了,你和孩子住堂屋,我一個人好好清靜清靜。”

“我們都住這屋。”

我無言以對了。

寬大的木床是一葉諾亞方舟,它曾經普渡一個日本女人過了苦海,現在它又靠岸接上了另一個女人。我不知道它是沿著原來的航線航行,還是另辟航線。

我在大床邊上又加了一張單人床,這樣屋裏就減去了不少地方。小雯看著有了變化的屋子覺得新鮮,因此,那天晚上她熬到很晚才睡。我把她放在小床上,一邊給陳淑華號脈,一邊問她出院時醫生都有哪些囑咐。她說了很多,比如多喝水,注意休息等,但她的回答並沒讓我滿足:“還有呢?”我想醫生不可能不囑咐那件頂要緊的事。她又說了一些,但仍然不在我的話題之內,我隻好比較明晰地提了提那個意思。她明白了,她說醫生問她有沒有對象,如果有,短時間內不能結婚。我順著她的話發揮了一頓。她說:“不用說啦,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會那樣要求你。”我說,你不要誤會,這不是要求不要求的事,你的身體暫時不允許那樣做,你承受不了。她說,我明白。

那一夜和接下來的幾夜她都睡得很香。她放鬆了,她覺得自己可以無憂無慮地睡覺了。到第四夜她就睡不著了,她披衣下床,輕輕地開了門。如水的月光灑進來,早春的寒風讓我的臉覺出了一絲涼意,我悄悄坐起來,看著她的去向。她朝那棵銀杏樹走過去。她站在樹下,仰著頭看那些已經泛綠的枝條。聽爺爺說,那棵樹是藥鋪林第一代人栽的,如果真是這樣,那它現在已有五百歲了。這個院子,經過了無數次拆建,但不管怎麼建築,過不了幾年就露出了淡黑的皮膚,那是空氣中的塵粒所致,那是時光流逝留下的腳印。我和這個院子,都在快速地老化,隻有這棵大樹,仍然年輕。

一百三十七

有一天她開了堂屋的門進去拿東西,指著鏡框裏哥哥的照片問,那人是誰?我告訴她是我哥。她說你哥不是在地區裏工作嗎。我說是。她又看看哥的照片說,你哥很像在報紙和電視上見的那個地委書記。我說他就是地委書記。她驚訝地看了我半天說,過去我可真不知道你有個地委書記的哥哥。我說,這不奇怪,好多人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