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煦說話的功夫,行禮畢的蘇師師,悄然望了薛寂一眼,見這位少年王爺,眸如靜水,永是那般澹然如雪的模樣,就似前世,她每次隔著人群望見他時。回想起來,唯一一次見他情緒似有波動,便是在那夜上元宴上,他將利劍,插入她心口的那一瞬了。
在雲棠的關心詢問下,簡單講述了下這幾日被人救下收留之事後,心裏掛念著薑婠婠的蘇師師,見外界雨停,便想著快些回去,不再滯留坊中。
雲棠見她要走,主動要送她回天香館,而一直想去長安城最好玩的地方玩一玩的慕容瑛,聽見他們要去平康坊,立自來熟地拔步追了上去,道要跟他們一起去。
韓煦見狀,登時一個頭兩個大,若慕容瑛逛妓館的消息,傳至天子耳中,天子定會認為他心愛的小侄子,是被他這風流表舅給帶壞的,到時候他悠哉悠哉的八品文官生活,估計就悠不起來了。
擔心會被天子算賬的韓煦,趕緊追上去攔,一個接一個地,人皆走遠了,獨留薛寂一人,靜立在那道雨過天青的懸垂染紗旁,看雨後涼風,吹得那道青紗搖搖晃晃,多年前長在青石旁的那株纖弱草葉,已開枝成叢,簇簇鮮紅。
原是一叢杜鵑,花色紅豔,似由鮮血染浸而成。薛寂望著這叢血色杜鵑,也不知自己在想什麼,心緒紛飛一陣,終落至了,輕風掠起垂紗時,那女子,抬眸向他看來的那一瞬。
……蘇……師師……
承聖十年的這個寒食清明,長安城人,皆聽說了一位名為蘇師師的女子。原來隻在風月場有些名氣的煙花女子,因為一場失蹤,將探花郎、武威將軍之子、韓大將軍之子,皆牽涉進來,而在長安城,芳名遠揚。
隻,長安城人,議來議去,都不過這三位而已,誰也不知,那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才是這幾日裏,與蘇師師最為親近的男子。
連蘇師師本人,也並不知,隻以為還簫對象,是周夫人的女兒——纖纖小姐。
那支紫竹簫,留在周氏宅中,沒有帶回,傅行成看天子回宮後,和以往一樣理政看書,似是半點不受這幾日影響,完全恢複如初。
若真如初,那自是好事,傅行成如常伺候天子至入夜就寢,上了龍榻的皇帝,望著頭頂熟悉的雲龍紋帳頂,放鬆地躺在榻上,在自己這座熟悉的寢殿,暗暗鬆了一口氣。
前日夜裏,他被蘇師師持簪攻擊,驚茫迷亂地在榻邊望她許久,後又輾轉難眠,幾乎一夜未睡。昨日夜裏,他一直鬼使神差的,後又看到奇怪幻像,頭疼欲裂,也一夜沒睡好。今夜,離蘇師師遠遠的,與她再無牽連的他,終於可以安安穩穩地睡一覺了。
想著將那幾日迷亂徹底甩在腦後,往後終於清靜了的皇帝,闔上雙眼,很快進入沉沉的睡夢裏。
那夢,是他做了許多次的風|月旖夢,本來也沒什麼,隻這一次,在暗不可見的榻帳內,與那女子縱情歡|好後,他沒有如以往每一次,在她驟變的冷厭言語中驚醒,而是頗為饜|足地撩帳下榻,斟了一杯茶,送至榻上女子唇邊。
榻帳半卷,榻燈光輝,瑩瑩驅散帳內幽暗,照亮榻上女子如玉肌膚,以及其上落花般的深紅淺紅印記。烏發傾枕如瀑,雪膚香汗淋漓,她春情脈脈地朝他看來,嬌|喘籲|籲,玉頰酡紅,雙眸媚得如能滴出水來。
三更半夜,皇帝猛地從夢中驚醒,那夢中女子容顏,分明就是蘇師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