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十三歲時遇到了茨瓦娜。
她與二三十人一起來到了瑞格恩村,這些人來自一個遊牧部落,在荒野中的生活讓他們的人口逐年遞減,他們是最後的幸存者。
不像其它前來掠奪的不速之客,他們給這座興旺的漁村帶來了新的血液、技能和武器,便安頓了下來。
那天,基根在落日的餘暉中遇到了她。
他當時正在南邊的山裏采石楠和藥草,剝去帶刺的莖稈,再裝進鹿皮袋裏。這項工作得慢慢來才能做好,而基根性子毛躁,手上被紮了不下百回。
他一抬頭,就看見了她。
他停下手裏的活,站起來,拍掉酸痛的手上的塵土。他沒有意識到自己臉上的好奇和驚訝看起來十足像是猜忌,不然他的長相其實挺周正的。他母親就曾說過:“你本來就挺俊,隻要你別再用那種眼神看待一切,就好像你有多大的仇要報似的。”
“你是誰?他問。
她有些畏縮。
她的表情,讓基根自己都覺得自己的話聽起來很粗魯。
“我意思是,你是新來的,這我知道。你叫什麼?你在這兒幹什麼呢?迷路了嗎?”
基根問出一連串的問題。
女孩比他大一些,身段苗條,眼睛很大,整個人埋在厚重的皮草裏。
對基根一連串的問題,她瞪著他,聲音像老鼠一樣:“你是醫師的兒子?”
基根咧嘴大笑,卻沒有高興的意思。
他知道,村子裏的人背後都是怎麼說他的,女孩雖然初來,但肯定已經聽說過上百件跟他有關的壞事。所以,他的心裏有一種痛的感覺,數年來的頭一次。
“我叫基根。”他想緩一下語氣:“對,我是醫師的兒子,你是誰?”
“我叫茨瓦娜,你可以和我走嗎?我爸爸病了。”
基根的心沉了下雲:“我不是醫師,我媽才是,我隻是給她幫忙而已。”
“她在去村子的路上。”茨瓦娜說:“她叫我來找你,你這兒有她要的草藥。”
基根明白過來,背好口袋,踩過黑色的泥土和碎石走向她:“我這就跟你走,你爸爸是誰?他怎麼了?”
“他是製帆匠。”茨瓦娜一邊帶路一邊回答:“他吃不下東西,也喝不下水,他肚子疼。”
“我媽媽會有辦法的。”基根信心滿滿的說著。
跟著她穿過山徑朝山下的村子走的時候,每當女孩回頭看他一眼,他就覺得心裏好像被捅了一下,他很好奇村子裏的其它小孩會和她說些什麼。
基根好奇沒多久,甚至沒有問出,她已經不帶偏見地柔聲說起來。
“老瑞格恩說你是個強盜的孩子,強盜的雜種。”
基根毫無感情的回答:“老瑞格恩說的對。”
“所以你真的很倒黴嗎?像傳說裏說的那樣?”
“那要看你信的是哪個傳說了……”基根搖頭。
“那你呢?你信哪個?”
我一個也不信,他想。
不過,他隻是回答:“我也不知道。”
這一次,她沒有接茬,而是又蹦出另一個問題:“然你媽媽是醫師,你為什麼不是?”
因為我不會魔法……他心裏想著。
“因為我想當個戰士。”雖然心裏是那麼想,但回答卻不是那麼回事了。
茨瓦娜輕巧的踏過起霜的石塊:“可這裏又沒有戰士,隻有獵人。”
“那,我就想當戰士。”
“人們更需要的是醫師,不是戰士啊。”
“喔。”基根啐了一口:“那為什麼薩滿交不到朋友?”
他其實知道為什麼,而且聽過無數次了。
“人們害怕我。”母親常說。
但這次茨瓦娜的回答不一樣:“如果你救了我爸爸,我就和你交朋友。”
他在十六歲的時候,打折了伊拉奇的下巴。
十六歲,他已經有成年人的骨架和肌肉了,也早已熟知該怎樣用拳頭來說服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