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士祭司回過身。
議會大廳裏的所有眼睛全都在屏息注視,他將那片扭曲破碎的金屬放在了緊靠斷劍尖端的地方。
那把武器安靜地躺著。
推事輕輕地出了口氣。
然而瑪烏拉卻始終都在看著老伯和他的老伴。
她知道他們的希望就要被辜負了。
她一直都太脆弱不敢接受,不敢相信這世界對於如此殘破之人還存乎憐憫。
他們所希望的無罪判決轉瞬即逝,而這個瞬間最令她痛心。她痛心是因為她知道,他們心中關於她的一切美好信念都將在下一個瞬間破滅。關於她過去的真相比任何刀刃都更加鋒利、更加痛苦。
瑪烏拉聽到她的劍開始轟鳴。
“行行好,”她大叫出來。
她努力想要讓自己的聲音蓋過大廳裏的嘈雜。她努力想要擺脫束縛。“你們必須仔細聽。”
聲音越來越大。
現在所有人都能聽到並感覺到。
村民們驚慌失措,你推我擠地想要後退。推事立刻站了起來,她的雙手伸向斷劍下麵的木質桌台。桌子的邊緣開始生長並彎曲,木質間萌發出新的枝條將武器纏繞起來,但瑪烏拉知道它的魔法無法被限製住。
“大家快趴下!”瑪烏拉大喊道,但巨劍的轟鳴淹沒了她的聲音,淹沒了所有聲音,這把武器開始發出一種刺耳的音調。
突然之間,符文的能量爆發出來,夾雜著破碎的木屑。一陣烈風將所有站著的人推倒在地。
人們趴在地上,仰臉看向瑪烏拉。
瑪烏拉的嘴唇冰冷,臉頰燥熱。
她腦海中的鬼魂,她深埋起來的記憶,現在全都噴湧而出,曆曆在目。他們是艾歐尼亞農民,男女老少,不願向諾克薩斯屈尊下跪的村民。他們全都看著她。侵擾著她。他們知道她的罪行。他們也是她手下的戰士,她的兄弟姐妹。他們甘願為了帝國的榮耀犧牲自己,然而她卻害了所有人。
她用諾克薩斯的旗幟帶領將士們,這麵旗幟曾向他們承諾過家園和意義。但到了最後,他們全都遭到了背叛和遺棄。
所有人都被戰爭殘害殆盡。
現在這些鬼魂與活人站在一起,被巨劍的魔法掀翻在地的旁聽者們開始慢慢站起來,但瑪烏拉依然還留在很久以前的那個山穀中。她無法呼吸。
死亡堵住了她的口鼻。
不,這些死人都不是真的,她告訴自己。
她看到了亞撒和莎瓦,他們也在看著她。兩個殘魂站在他們身邊。一個擁有老伯的眼睛,另一個擁有莎瓦的嘴。老兩口相互攙扶著站了起來,對周圍的昔日亡魂視而不見。
“黛達,”老婦人說。
瑪烏拉無法壓抑自己的負罪感和羞恥。
“是我幹的。”瑪烏拉的嘴唇說出了空洞的話語。
她將接受自己的命運,任由這群人擺布。她會讓他們完成審判,然後為自己的罪行受罰。
“是我殺了你們的長老,”她對所有人說。
她幾乎無法呼吸,刺耳的自白充滿了整個大廳。“我殺了所有人。”
墳墓一般死寂的議會大廳開始漸漸複蘇。全副武裝的武士祭司察覺到了騷亂,從四麵八方趕來,逆著躲避危險魔法的人潮進入大廳。
鷹鉤鼻推事站穩腳跟,將球型驚堂木砸向案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