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後,顧清溪也不看書了,她開始幫著家裏幹活。

大冬天的,外麵都上凍了,地裏沒多少活,但家裏活卻不少。

蘭陵縣距離大運河不遠,大運河沿岸種滿了蘆葦,一到了深秋時候,雪白的蘆花飄飛,蘆葉變黃,蘭陵縣的農人就開始收割蘆葦了。

蘆葦在他們這裏叫葦子,用處多得是,隻說蘆葦,收割了後成了垛,會分給村裏的人一些,村裏人把自己分到的葦葉垛起來,慢慢地用。

一般都是用來編葦席,葦席用處可就多了,可以自己鋪炕上,也可以蓋房子鋪房梁上頭,更可以拿過去城裏賣。這幾年不講究割什麼尾巴了,有膽子大的拿去城裏,趕上了能賣一個好價格。

顧清溪家裏都是編葦子的好手,冬天沒事,將那些葦子慢慢地編,甚至還會編出花樣來,到時候挑著擔子去縣城裏賣三瓜兩棗的,還能給顧清溪買書用。

顧清溪現在也不看書,就和哥嫂一起編,還在那裏討論一些花樣:“其實可以編得更精致一些,比如編成個擺件,拿去大城市裏賣,沒準能賣更好的價格,比編成葦席子強。”

顧清溪說這話,也是因為後世的見識。

蕭勝天後來回縣裏進行投資,好像搞的就是這麼一個項目,蘭陵縣組織了不少農村婦女去編各種小花樣,那些小花樣在大城市賣得極好,甚至賣到國外去了。

顧建國沒多想:“哪那麼容易,咱這笨手,能編那個?再說人家城裏人能喜歡咱這粗糙玩意兒?”

顧建國是不信的,現在這個年代,城市農村還存著一道鴻溝,城裏商品糧是農村人一輩子都無法企及的,以至於城裏人的講究,在農村人顧建國看來,那是自己怎麼也夠不著的。

顧清溪聽這話,也就沒多說,她知道觀念這種事不是一天兩天的,許多事得慢慢來,她趕明兒可以去縣城裏圖書館借本書,看看能不能找到編製相關的書,學一學。

當然一時也有些暗恨,當初自己怎麼不跟著學一學呢,現在不是正好能教給哥哥嫂嫂?

陳紅霞卻是有些過意不去了:“清溪,你怎麼不去念書?這活兒我們幹就行了。”

吃了一個雞蛋,陳紅霞吃人嘴軟。

顧清溪聽到這個笑了:“在學校裏一星期六天都學習,就幹這一會活怎麼了?又累不著,我在家,能幫你們幹點就是一點。”

她這高中每周放假一天班,周六上半天,但是他們村距離縣城遠,顧清溪一般是周六在學校吃了,騎著自行車回來,回到家都要晃黑了,而周日不到傍晚就得往縣城裏趕,所以滿打滿算她一周也就在家一天。

今天早上,是她一星期難得的懶覺。

陳紅霞:“那你別累著。”

顧清溪笑了下,又拉著陳紅霞聊起家常來。

這讓陳紅霞有些意外,平時顧清溪是一個悶頭不吭聲的小姑娘,很少說這個,她想著小姑子是讀書人,可能性子就這樣,也沒敢多問,沒想到今天倒是拉著自己說了不少。

姑嫂兩個人就這麼邊說話邊編著葦席,倒是把顧建國冷在一邊了。

晌午吃過飯,又幹了一會活,這個時候她大伯娘過來了。

堂姐顧秀雲也在縣裏讀高中,不過是高三,比顧清溪高一級,高三了,學業吃緊,經常是兩周才回來一次,但她帶一次的幹糧肯定不夠,一般就讓顧清溪幫著捎過去。

大伯娘笑著將一個大尼龍網兜遞給了顧清溪,說:“這是十六個黃麵幹糧,我和秀雲說好了要給她帶的數,你交給她就行了。”

顧清溪聽著這話,她心裏明白大伯娘的意思。

黃麵幹糧是棒子麵做的,那就比高粱麵的要好吃,也更貴,大伯娘家帶的是黃麵幹糧,自己帶的是高粱麵,大伯娘這是怕自己偷偷換了堂姐的。

但怎麼可能呢,都是一大家子,又不是堂姐永遠不會回來了不能對峙,大伯娘這麼說總歸是讓人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