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空穀鶯啼,風過晶簾,一朵花悄然開放。世間最美的聲音。
那雙即將將他扔出的手立即停住,他在那個侍衛手上艱難的轉頭,顛倒的視線,最先看見的是一雙小小的粉色的繡鞋。精致的,玲瓏的,繡著鈴蘭花,花咋搖曳,鮮活如真。
隨即是粉色的裙搖,鏤空刺繡,一樣的鈴蘭花,自裙角斜斜別致的逸上去,在玲瓏纖細的小小腰肢處收束,化為月白色畢緞鑲琉璃腰帶,那腰帶那般的細,令人擔心風一吹,會將那腰吹折。
他突然不敢再細看,眼光匆匆直接掠上她的臉。
這世間有這樣秀麗的眉,秀麗如遠處東燕最美的女神山;有這樣朦朧的目,朦朧如女神山下永遠煙氣氤氳,永遠薄霎籠罩的玉湖水;有這樣精致的臉龐,精致至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懂得了,什麼是完美。她看著他,他便突然失卻了自己的呼吸。她的眼神卻亦如湖水流動不定,隻是那淡淡一瞥,她的目光便如絲綢般從他身上滑了過去,落在了更遠的地方。她甚至沒有說話,沒有如他想象般去詢問去理會,她隻是用眼神示意侍衛放下他,便目不斜視的走了過去。她的裙袂緩緩曳過白石地麵,留下一陣鈴蘭的香氣。
他在她香氣飄拂的裙角下瑟縮得蜷縮起身子,將赤腳向後收了收,生怕汙了她精致的衣履,生平第一次,他為自己的不潔和低賤而羞愧。她的背影,卻那般毫不留戀的遠去,宛如一道月光移過高牆,照亮陋屋內的黑暗,轉瞬又消失,而他再次留在了黑暗中。
他怔怔的看著她離開的方向,生平第一次覺得心裏很寒冷,不同於妹妹死去那夜的憤怒悲涼的寒冷,而是由於對過於美好精致事物的仰望,而覺察出那種不可跨越的遙遠的寒冷。
那樣的寒意,籠罩了他一生。
以至於後來他機緣巧合拜師學藝,重回東燕處心積慮的和她再遇,從她的侍衛做起,一步步助纖纖弱質,不堪朝堂驚風密雨權欲傾軋的她鏟除異已奪得王位,一步步掌握東燕大權,成為東燕一人之下的國師,永遠追隨在她身側,依然不能揮除那種深入骨髓的寒冷。
他萬人之上,卻永在她之下。
他永遠追隨,她的身側卻早已另伴他人。她本就比他大幾歲,他學藝時她已經納了出身高貴的駙馬,當他聽到這個消息時他狂奔下青瑪神山,在怒濤洶湧的青瑪江的嶙峋江岸上橫刻狂舞,一次次和奔湧的江湘悍然對抗,一次次將巨浪擊落,直到最後力竭而倒,險此被江水卷去。
他濕淋淋的躺在江岸上,潮起潮落,淹沒他的臉,再退去,再淹沒,再退去,周而複始他失去所有的力氣,甚至希望被潮水帶進青瑪江底,永遠不必浮起,永遠不必麵對這些紅塵裏的永在錯過,永不可追。她的人生裏,他遲了那麼一步,因此注定永遠是過客,是當年她裙底那個瑟縮著伏倒塵埃的窮孩子。
白淵淡淡的笑起來。
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htzw.net首發
直到走近她身邊,才知道當年她為什麼沒有理會他,她竟然,口舌不甚靈便。世人很少有人得知,東燕女王柳披嵐,那個美色名動天下,尊貴世間無雙,和西梁皇後秦長歌並稱雙妹的女子,是個言辭有障礙的人。她不能自如的運用舌頭說話,所以一直選擇用琴音來表達所思所想,聽了這麼多年,他已經時她的琴音熟悉到能知道每個音節在不同時候撥出所代表的意思。
平日朝堂上,所有的奏折都先經過他的手,他會在最快時辰內給出處理方案給她過目,她隻需要說一兩個字。準,或者不準。
五個字以內,她是沒有問題的。
也因此,東燕朝中一直傳他獨斷專權,傳他有謀朝墓位之心,傳他把持朝政架空女王。
那又如何?世人毀我譽我,辱我饞我,都與我無關。
隻要她,相信我。
白淵的雙眸,閃爍在微降的暮色裏,“轉瞬二十年紅塵顛簸,他負盡了天下人,終究有一人堅持著未曾相負,這些年彈指韶光,日日都是幸福日日都是折磨,他看著她一步步走上高位,一步步離他更遠,他看著她小鳥依人於王夫身側,夫妻恩愛鵜鯨情深,連琴音中提起他,都滿是喜悅纏綿。
情何以堪。
他在她身側,那麼近,那麼遠。
,“琴音突然起了顫音。
白淵雙眉一軒她又犯病了7
正要飛身下亭去看,身後藤蔓拂動,香風暗送。htzw.net首發
微微皺眉,回身時卻已神色如常,白淵微笑,“娘娘出來散步?”
完顏純箴似笑非笑的坐下,偏頭看著白淵,神色居然有幾分小女兒的嬌媚,我是來看戲的。”
哦?什麼戲?”白淵神色不動,‘娘娘點了戲?”
我在看一出‘無意女碧波閣內輕撫曲,癡心臣漬虛亭畔悄聽琴,的唱作俱佳的好戲兒,完顏純箴笑吟吟,‘不知白國師可有興趣?”
是嗎?聽起來著實是好戲”白淵淡笑,“比我上次路過北魏聽見的‘魁星閣一曲動禁宮,宜平殿兩王爭一妃“好像要精彩許多?”